她看著雲微難看的臉色,擔憂道:“你強行剝離仙核,留下難以挽回的傷勢,每隔幾個月都要來這麽一遭,真治不好了?”
“實在不信,我把顏準關起來,磨他一段時間,他不是藥聖嗎,總能想出辦法。”
雲微掩面,頭疼道:“你可別說了…”
“還藥聖呢,他是最早晉升道成歸的人,若我猜的沒錯,他只怕是受仙核影響最大的,若真到了要發難的一天,顏準自己就自身難保。”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讓雲微覺得這幾月一次的修為盡失和病痛纏身也不是那麽難熬。
正說著,兩人同時一頓,皆向東北方看去。
片刻後,互相交換了眼神。
“凌瓏。”
雲微率先開口。
凌瓏紅唇勾了起來,還沒待雲微開口,就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麽了。
“在你修為盡失的這段時間,替你護住你那身份微妙的徒兒,對吧?”
凌瓏用刀柄敲了敲雲微的肩頭,垂眸道:“別忘了,我如今是天衍的客座講師,她勉勉強強也算我半個徒弟。”
凌瓏目光幽深:“她若真是帝星,你是要護著她,還是要控制她,奪得天道之主的位子?”
雲微輕笑,面容蒼白,目光卻熾烈堅定。
“若那個位子真的如市井傳言一般,只需得帝星便能得天下,那天道之主只需能打就好了?”
雲微搖頭笑笑:“哪有這麽簡單。”
她說著,垂眸,眼中劃過一絲冷光,輕描淡寫道:“神樹顯靈,證明帝星確實出現了,暗中有些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凌瓏衝她擺擺手:“知道了,你就是一操心的命。”
雲微但笑不語。
她望著凌瓏的背影。
走出這道門,她們又是世人口中舊怨難消的宿敵。
……
任平生回城時已至深夜,但城中還是熱鬧得很,四處都能聽見討論今日神樹顯靈之事。
她沒有多做停留,徑直回了天衍駐地,卻在距離駐地兩條街的地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衛雪滿被一群人當街攔住,似乎正在被為難。
任平生心頭一動,步子放輕,向著對方靠近。
近了些後,她清楚地聽見了對方說的話。
“大少爺,您離家已久,家主很是想念您。”
任平生站在遠處,聽見這句話,微微轉身找拐角隱蔽了身影。
她想,衛雪滿應該被不願在這種時候被撞見。
清冷的月光在衛雪滿身上鍍了一層銀白,襯得他側顏如玉似雪。
只是任平生從未見過衛雪滿有這麽冷的眼神。
他修冰魄訣,體溫常年偏冷,但她知道,這個少年,有一顆溫暖柔軟的心。
衛家是滄州名門,滄州不像昇州世家林立,也不像雲州宗門遍地,衛家在滄州罕有敵手,被稱作滄州的無冕之王。
衛雪滿在剛到天衍時就被問過不少次,是否是衛家人。
他總是矢口否認,稱自己無父無母,乃是一山野孤兒。
旁人信了幾分,任平生不知道,但她是不信的。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只是沒想到,衛雪滿是衛家那位神秘的從未在外露面的大少爺。
良久,衛雪滿冷徹的目光漾出一絲譏笑。
“我早已和衛家斷絕關系,他做的哪年的美夢。”
他留下一句譏言,拂袖正欲離開,身後家仆缺再次道:“大少爺,哪怕您不看在家主的面子上,也得想想凌煙小姐,她可是最疼您的了。”
任平生隱蔽於街角,清晰地將衛雪滿痛苦掙扎的眼神盡收眼底。
她輕歎一聲,垂眸想著,當臥底這種活,適合沒有心的人。
如她,如傅離軻。
衛雪滿的心太柔軟,裝了太多事,沉甸甸的,壓的他自己都喘不過氣。
偏偏身不由己。
雪滿拳頭緊攥,骨節幾乎發白,僵硬地離開了這條長街。
夜色沉寂。
她故意慢了衛雪滿一步,回答天衍駐地時,衛雪滿已經收拾好情緒,看不出任何異樣。
任平生沒有提及今夜之事,但剛一進門就有一隊人熱熱鬧鬧地圍上來,甫一照面就是連聲感謝。
“多謝任道友,聽帝休先生說,您在鬼域對他頗為照顧,他才能安全歸來。”
來者是星瀾門首徒聶長風,先前和他們同行過一段路程,也一起經歷過鹿夢城的驚變,算得上有些生死交情了。
帝休站在聶長風身旁,聽著聶長風對任平生的誇讚之意溢於言表,他自己只是目光微微移開,沒有正視任平生。
其實,借著月光,帝休早已經看得清楚。
她氣盈勢滿,修為又有所進益。
看來那道鴻蒙紫氣幫到了她。
這就足夠了。
帝休微微抿唇,壓住心頭湧上來的欣喜,沒有表現出來。
任平生聽著耳畔流水般的誇讚,目光頗為驚異地看向帝休。
她將帝休上上下下審視了一邊,看得帝休頗為不自在地恨不得徹底扭過身去。
帝休白金色的長發在月下褪去了華麗的外衣,顯得冷白如雪,流光躍動。
這發絲讓任平生想起了白天見到的神樹,心中生出了一絲疑惑。
這傀儡,生死關頭跟著她衝進了鬼域,悶頭悶腦地跟了她一路。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