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帝休停下的時候,她就會笑笑,溫柔地問:“然後呢?”
帝休輕聲回憶道:“然後,它遇到了一個人類。用人類的標準來判斷,那個人類不僅英俊,而且強大,他在人類之中非常受歡迎,有很多人都愛慕他,可他眼中沒有別人,只有那隻小鳥。”
“那隻小鳥當時就住在我旁邊,人類每天都會來看它,給他帶來它愛吃的果實,在山巔收集了清晨的露水,第一時間送來給小鳥。”
“但小鳥並沒有被打動,它見過了很多愛慕和覬覦的眼神,它知道人類是不可信的,它對人類說了很多冷言冷語,每當人類前來找它的時候,它就會拍打翅膀,掀起熾烈的罡風,要把人類趕走,可人類還是堅持每天都來,哪怕被小鳥弄得一身都是傷。”
任平生眨眨眼,輕聲道:“聽上去,是個非常執著的人。”
帝休點點頭,聲音有些發悶:“後來時間長了,小鳥就沒有那麽排斥了,當人類來的時候,也不會故意傷害他趕走他,只是讓人類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允許他在旁邊陪伴著自己。”
任平生看著帝休的表情,了然道:“但,後面一定有個讓人不想聽的‘但是’,對嗎?”
帝休看著她,輕聲道:“你好像總是什麽都知道。”
他繼續道:“事情的轉變在一年後,那時候他們的關系哪怕沒有特別親昵,但卻也培養出了旁人沒有的默契,人類在小鳥的身旁建了座小屋,一直住在這裡。”
“但那時候……這個世界很糟糕,那是隕世之劫的前一年,這個世界岌岌可危,在傾塌中勉強喘息。”
“小鳥是天生靈物,它身上有一個寶物,可以為這個世界豎立起堅不可摧的屏障,保護人類不會再死於天災之中,很多人都想要殺了小鳥,搶奪它身上的寶物,那時候人們都瘋了,哪怕那個男人在人類中的地位足夠高,他足夠強大,也依舊無法阻擋人們因搶奪小鳥而造成的殺戮。”
帝休嘴角繃緊了,清透的碧色雙眸泛著憤怒:“那個男人為了保護小鳥,提出一命換一命,他用自己的性命和獨門功法作為替換,同樣可以豎立起屏障,保護小鳥不被殺害。”
“人類本來很猶豫,因為如果失去這個男人,他們就會失去強有力的保護者,但求生的欲望佔了上風,他們最終答應了男人的請求,讓他一命換一命。”
“男人自盡前鬧出了很大的動靜,一直被保護起來的小鳥發現了,它趕來的時候,男人正要自盡。一直對男人不冷不熱的小鳥突然發瘋了似的闖進結界裡,阻止了男人自盡。
男人為了保護它做的努力,長時間以來男人在人類的安慰和它之間的掙扎,它其實都知道。
它赤紅色的尾羽泛起火焰,很快將它全身都燃燒起來,它帶起的火光幾乎將整個天空都燒紅。
整整七日,這個世界都彌漫著悲慘的紅色,待到火光燃盡,小鳥美麗的身軀被燒得一乾二淨,隻留下了一顆靈珠和一枚赤紅色的尾羽。
它燃盡了自己的生命,化作那個所有人類都想要擁有的至寶,沒有讓男人因自己而赴死。”
任平生看著帝休:“但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對嗎?”
帝休眼神沉了沉,緩緩點頭:“拿到靈珠後……那個男人消失了。”
任平生眼中閃過一絲訝色。
“折騰了數年,幾番生死廝殺,到頭來,人類還是沒有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小鳥留下的尾羽被它的族人帶了回去,靈珠卻被男人帶走了,自那之後,男人消失了一年,再次出現時……卻是以另一個面目。”
帝休啞聲道:“他用小鳥燃燒生命留下的靈珠,搭建了通往大荒界域的通道,界域留給這個世界最後的屏障也消失了。”
“他發動了隕世之劫。”
任平生猝然抬頭,睫羽顫了下,良久才道:“他不是人類,而是…神降傀儡?”
帝休垂眸看著她,無聲低頭。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騙局。”
任平生沉默了很久。
這應該是她死後發生的故事。
寰宇之中三千世界,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天地規則和界域作為保護,大荒雖然天道崩壞一直未曾歸位,但界域卻始終牢牢保護著大荒,讓這個世界不至於直接被其他世界侵佔。
因為界域的存在,真仙那群人想要對大荒下手,也只能通過暗中設下陣法吸取大荒靈氣這種行為來徐徐圖之。
她曾經想過很多次,為什麽在界域的保護之下,隕世之劫還是發生了。
原來如此。
竟是如此。
任平生輕呼一口氣,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有些發顫,靜下來後,她轉過頭問:“所以,你是怕我騙你?”
帝休抿唇,遲疑了一下才抬眼,像是擔心她生氣,低聲說:“因為,你真的很會騙人。”
她是最高明的騙子。
就像那個騙走了小鳥靈珠的神降傀儡一樣,他們騙的是人的心。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戴著假面在和那些朋友同門相處,可他旁觀下來,卻完全看不出她的真假,甚至在被戳穿身份,本該被懷疑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懷疑她。
這個高明的騙子,騙到了所有人的心。
帝休直覺她很危險,他不敢輕易靠近。
他怕自己也被她騙走……那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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