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做的不是正面開戰。
而是要將深深活在天外天的威嚴和恐懼之下那群人的心拉出來。
可她怎麽會,怎麽敢這樣做!
她分明曾經也是上位者。
可她不立威,不獨佔,不掌權,甚至無私地將所得所想所學全都公開出來。
至高之位從來都是孤寒的,大道之爭不容有失,所有人都削尖了腦袋往上鑽,只有她,她站在平地上,和所有人一起。
她難道就不擔心從高位墜落?
古往今來,他從未見過如她這般的上位者。
任平生講完,對著前方那顆不辨面目的星子輕輕一笑。
人天然會畏懼未知之物。
那她便讓人知曉,你最為真實醜陋的模樣,讓人知曉所謂仙人神明不過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真仙想成為所有人的信仰,踩著大荒萬千生靈的鮮血和亡魂走上那至高的大道。
那她就拆了他的青雲路,驅散縈繞在他神聖輝煌光環外的迷霧,叫所有人都好好看清。
他是個人,頂多是個強大的人。
我們可以畏懼他,卻不必敬仰他,可以害怕他的強大,卻不必屈從跪倒在他的袍腳之下。
你可以向他舉起利刃。
她要做的,就是把真仙,徹底拉下神壇。
景若眸光瞬息變幻,明晦不定。
一題解罷,先前被任平生揭下的題牌被她隨手擲回立牌上,只是翻覆過去,背面向外,代表這題已經被解答完成。
直到這時,聽從她講道的人才緩緩回過神來。
他們茫然回頭,發現不知何時起身旁已經聚集起了數不清的星子,仿若浩瀚星海中的萬千顆星縈繞在明燭身邊。
眼下星海中的情形,頗有些奇異。
相比起來,景若那頭顯得有些空寂,千千萬萬顆星子縈繞在明燭身邊,宛若眾星捧月,呈現出一種極其誇張的相對之勢。
可景若是星海之中最明亮的那一顆,而明燭,雖然呈眾星捧月之態,可她並不是月,相反,她和無數星子一樣,同樣也是一顆星,只不過很是明亮耀眼。
如此看起來,倒顯得分外和諧,就像是明燭始終在人群之中,未曾離開。
景若深深看了眼這樣一幕,仿佛要將這個畫面徹底記到心底。
這場無形交鋒的第一個回合,他敗了,敗得無聲無息。
可起因卻只是他沒想到明燭能有如此膽量。
她如此行事,不僅將真仙拉下神壇,更是封死了她日後的路。
她同樣無法成為人們心中的神明了。
若是任平生能聽到景若這番心聲,定然也只會莞爾一笑,然後對他說:
那又如何。
……
立牌區的題牌在飛速的翻覆著。
有了明燭的牽頭,余下有能力者也紛紛前來揭牌講道。
短短一日的時間裡,星海眾人竟聽遍了大荒八大道成歸的講道。
明燭之後,最先揭牌的是廣息先生。
他本就是書院的先生,平日也沒少給書院學子授課,講起道來同樣是細致,有條理,且旁征博引,深入淺出,如果放在現代,多少是個能被拿出來表彰的示范課堂。
廣息陣道雙修,講起陣法時,運用了不少道法的演化和原理,就連任平生自己都聽得津津有味。
隨後揭牌的便是雲微。
雲微此人,乃是公認的天下第一法修。
她一向性情乖張,率性而為,這並不是秘密。
只是聽道者沒想到,就連雲微的講道貼都處處透露著散漫無羈,內容跳躍性極強,稍有走神就完全聽不懂雲微在講什麽了。
聽得眾人直感慨,雲微真人座下四個弟子得是什麽樣的聰穎之人,才能跟得上雲微的授課。
北帝幾乎和雲微同時揭牌,她是武修,主修刀法,講道的題目也是刀法。
其實武修一脈在以清談為主的講道會之中往往處於劣勢,因不真刀實槍上陣者,算不得真正的武修,唯有真正的鬥法才能彰顯武修本色,是以,北帝講得並不多。
但一眾武修仍是聽得分外認真。
但仿佛故意逗北帝玩似的,一道奪目的流光霎時而過,同樣揭牌而坐。
眾人一見這般場景,便知又是大能前來,興奮的點進講道貼之中,赫然發現這次揭牌的講道者竟是劍尊!
講道貼的標題簡單的可怕,只有區區兩個字:問劍。
崔嵬劍閣的主峰便名為問劍峰,也不知者題牌是誰搜集整理來的,顯然很合劍尊的心意。
講道貼標題下方赫然寫著劍尊之名——即墨青夜。
一時間,幾乎所有劍修依依不舍地拜別北帝,然後全都飛快地衝進講道貼裡報道,爭先恐後,生怕自己晚來一步。
北帝翻了個白眼。
她甚至能想象即墨青夜那討人厭的得意笑臉。
月明君在一旁認真統計著題牌被揭的數量,有了這些道成歸大能牽頭,越來越多的人壯起膽子,挑選了自己擅長方向的題牌,在講道區落座。
起初,他們還擔心自己的講道在這群道成歸大能面前太過稚嫩,不值一提,講道的速度略慢,也有些膽怯。
可講了幾句,他們發現自己的講道貼中出現了幾個顯赫的名字,正是先前引起了轟動的幾位道成歸,甚至包括明燭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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