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你抱怨,你怎麽倒幫皇叔父說起話來了,你何時如此了解他了?”
沈嫿心虛地移開眼:“哪有,只是上回王爺送了我份大禮,畢竟是拿人手軟。”
凌知黎這才想起那滿滿當當的夜明珠,羨慕地撇了下嘴,“皇叔父待你可真好。”
明明是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卻聽得沈嫿眉心直跳,趕忙岔開話題,先一步往鏡湖邊走去:“別說這麽多了,我們是來找太子哥哥的。”
她記得書中趙溫窈便是在結了冰的鏡湖上起舞,令凌維舟一眼鍾情,後來步搖掉落,被他拾起成了兩人的定情信物。
沈嫿回想著夢中的細節,雙眼不敢錯過地仔細尋著,終於在個四下無人的水榭中瞧見了他們的身影。
她正要去喊凌知黎過來看,一回頭就發現她與隨行的宮女已倒地昏迷不醒,瞬間寒毛直立,有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正欲高呼就覺後腦一陣巨疼,雙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與此同時,一匹赤紅色的烈駒蹄下生風地直直闖入了園中,來人一身銀灰色的鶴氅,神色凜然不怒自威。
他剛翻身下馬,就見個宮女慌慌張張地朝外跑,口中還在喊著:“不
好了,沈姑娘不見了。”
他眼皮輕抬,腰間的長刀一橫,冷聲道:“哪個沈姑娘。”
“沈大學士家的沈姑娘,沈嫿。”
就見他的臉色陡然一變。
第24章
冰冷的湖水漫過鼻息,沈嫿渾身發僵,身體不受控地往下墜,求生的本能讓她不停地掙扎,可越掙扎越是沉得快。
她睜不開眼,手腳也逐漸無力,意識在一點點流失,暗無天日的冰寒壓迫著她喘不過氣,或許她便要葬身在這冰冷的湖底。
恍惚間,她好似聽見有無數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喊她的名字。
呦呦、呦呦——
是娘親。娘親懷上她時,大夫曾告誡過,她的身體狀況不佳若將這胎生下,恐會折損壽元。四個月時取掉再調養些時日,便可恢復如初,可娘親卻不顧反對堅持把她生了下來。
娘親給她梳辮子,給她縫新衣,娘親抱著她給她講故事,娘親說既是到了她的腹中,便是上天賜下給他們夫妻最珍貴的寶貝,拿什麽都不會換。
而後是爹爹。爹爹是個愛說之乎者也大道理的文人,會寫世上最優美的詩句,也會最不厭其煩地教她識字教她明理,教她女子並不一定就比男兒差。
在外人眼裡不知變通,迂腐又沉悶的爹爹,會親手給她畫院子的圖紙,給她扎秋千,會讓她騎在脖子上逛街。別人都豔羨她的婚事,唯有爹爹會鄭重地與她說,莫要人雲亦雲,姻緣是女子一生中很重要的事,我只希望我的呦呦能幸福。
接著是哥哥。哥哥最是不著調,成天溜貓逗狗不叫爹娘省心,卻也是最放縱她的人。
她想吃什麽想玩什麽,不管她的要求有多離譜,哥哥總能像變戲法一般變出來。帶著她爬樹抓鳥下水摸魚,還會陪她看小鹿出生。若沒有哥哥,她的幼年定是枯燥乏悶又無趣的,也絕不會有如今的沈呦呦。
最後是個冷冰冰的聲音,像是呢喃又像是命令般地一字一頓喊她。
呦、呦,呦呦。
是誰在喊她。
沈嫿驀地睜開了眼,四周是冰冷幽深的湖水,像是有無數根鋒利的冷刺往她骨肉上刺,鋪天蓋地的湖水淹沒著她的眼皮她的鼻腔,又像是張巨大的網,將她的呼吸一點點榨乾。
但她還不能死,她還有好多好多在乎的人,她若死了,趙溫窈便要霸佔她的鹿鳴小院,搶走她所有的一切,更有可能傷害她的家人,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好在父親為她修了浴池,她夏日鳧水冬日泡湯,是正經會遊術的。
她咬著牙,拔去過重的發飾與腰間的玉玨,又艱難地扯開厚重的外袍,隻穿單衣,不顧發僵發紫的身子往湖面上遊。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看到了光亮,也模糊地瞧見了岸邊有個淡藍色的身影,她心中一喜,探出頭邊呼救邊往岸邊靠。
等眼睛緩和過來,她才看清岸上的並不是凌維舟,只是個小太監,雖然有些失落,但以她如今的狼狽樣,也確實不能被其他外男瞧見,太監反倒是好事。
沈嫿艱難地遊到了岸邊,她的聲音被湖水嗆得又虛又啞,喊了好幾聲,那太監才聽見。
眼看他朝她走來,她欣喜地伸出手去,可剛要看清他的樣貌,就被那太監一手抓著手臂,一手摁著腦袋死死地往水中壓去。
她一下不防,猛地又嗆進好幾口帶著冰碴子的湖水,險些被活活凍死,她拚命地揮舞雙臂撲騰著想挪開,卻怎麽也掙脫不開。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這便是她的命了嗎?
夢中她也是死於這樣的冬日,家破人亡後,她瘋瘋癲癲了半年,連月的大雪終於停了,她聽見外頭傳來了久違的熱鬧聲。
她赤著腳一步步地走出了昏暗的屋子,她聽見下人們說,新帝冊封了新後,皇后娘娘仁德善良,還記著她這個表姐,要接她出去治傷。
但她見到陽光的那一瞬間,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巴,將她往盛滿冰水的水缸裡摁。
在臨時之前,她聽見那人說,怪就怪你太惡毒,得罪了皇后。
同樣是冰冷的水,可她這世並沒有害過人,也沒有想礙著誰的路,她隻想好好的活著,到底是誰不肯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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