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狹長的鳳眼在他身上緩慢掃過,心頭那股鬱氣愈發濃烈,他何時輪到個毛頭小子來教他怎麽做事。
正當他的手指扣住刀柄,眼底的殺意畢露時,床榻上的小姑娘冒出了一聲低喃。
“阿越,我的頭好疼。”
她的聲音低低軟軟的,還帶著些含糊不清,但她說了一句沒有得到回應,又重複了一遍。
這回更多了些嬌嗔,“阿越,阿越……我的頭好疼啊。”
那聲阿越清楚又依戀,兩人離得這般近,如何能聽不清,皆如石子入池般泛起了層層漣漪。
凌維彥隻覺那股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壓迫力,頃刻間消退了,不待他感覺到輕快,就見方才還寒著臉的人,已傾身上前,動作嫻熟地將床榻上的少女摟進了懷中。
他沒想到,那個手握寬刀在戰場馳騁,號令萬千兵馬的肅王,居然也有如此溫柔的時候。
只見那身軀高大寬闊的男子,擠坐在那狹小的床榻邊,手臂微屈,抱著小姑娘的動作尤為小心,像是怕把她給弄疼,又像是怕把她驚擾。
他今日依舊著一身墨色的衣袍,邊角繡著金絲龍紋,難掩通身的貴氣。而榻上的小姑娘則穿了身棗紅的襦裙,雙頰緋紅,柔軟地依在他懷中,一雙玉臂卻緊緊地纏著他的腰。
且一投入他的懷中,她的低喃竟神奇的停下了,腦袋還輕輕地在他胸前蹭了蹭,帶著稚氣地抱怨著:“阿越,你怎麽才來呀。”
到這一刻,凌維彥還有什麽不懂的呢,不是凌越逼迫也不是任何他以為的強取豪奪,是兩廂情願的愛戀。
他的眼眶有些酸澀,這麽多年來,他何嘗不是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她與人相戀。
可與凌維舟不同,那會他更多是懊惱,覺得自己慢了皇兄一步,若當初從假山救出沈嫿的人是他,或許她的選擇就會發生改變。
而此刻,他卻感覺到了無力,她是如此的依戀著他,這也是他從未見過的沈嫿,他與凌越根本沒絲毫可比性。
在凌越來之前,他還有無數的遐想,若是退婚,他有沒有可能娶到她,可凌越一出現,將他所有的美夢都給戳破了。
“皇叔父。”
他的嗓音有些乾澀,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只是低低地呢喃了一聲。
就見他鋒利的眼刀驀地掃來,“出去,別吵著她。”
凌維彥睜了睜眼,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他倒退著往後,快到屏風時才輕輕地道了句:“還請皇叔父收斂一一,這到底是在皇祖母的寢殿。”
“也請您能待她好。”
若是可以,他希望由自己來照顧她,不給任何人機會,可他從一開始便慢了,贏不過凌維舟更不可能勝過凌越。
凌維彥最後看了眼榻上的小姑娘,她緊閉著眼,臉頰貼在男子的懷中,襯得她格外柔弱嬌小,依舊是當年驚鴻一瞥的模樣。
既早知不可能,便該絕了這念頭,好在她從未發現他齷齪的心思。
他說完便不再停留,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凌越早就收回了目光,看著懷中的小姑娘,聽著腳步聲淡去,才伸手懲罰性地在她柔軟的臉頰上輕輕掐了一下。
她的好哥哥,怎麽這般多。
一個沈長洲不算,這又冒出個凌維彥,各個都覺得他會欺負了她,連忌憚防備的眼神都很像。
而醉酒了的人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隻覺得臉頰上一疼,很是委屈地嘟了嘟嘴,軟軟地伸手去拂開他的手:“你幹嘛呀,好疼哦。”
疼就對了,這樣才能長長記性。
凌越到底是舍不得讓小姑娘難受,松開手生疏地在她臉頰上揉了下,但他的手掌帶著薄繭,這麽細細地揉搓,反倒叫她那白玉似的小臉愈發紅彤彤。
刺刺的疼痛感,也激得睡夢中的她緩緩睜開了眼。
她卷翹的長睫輕微顫動著,露出那雙漂亮的鹿眼,她的眼前蒙了層薄薄的水霧,讓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迷離。
她仰著頭像是在努力辨認眼前的人是誰,醉酒了人自然沒什麽道理可講,她歪了歪腦袋,動作不穩地朝他伸出了手。
本就是夏日,她又是極為怕熱的體質,撫摸上他下巴的手指柔軟細滑又似帶著火,所到之處引起陣陣戰栗。
凌越的目光也跟著黯了黯,凸起的喉結上下滾了滾,目光柔和地看向她。
“怎麽了?”
小姑娘也不說話,手指還在細細地摩挲著,從他的下巴一路撫摸上他的唇瓣,他高挺的鼻梁,以及那雙淺色的眼瞳。
她看著他的眼神虔誠又癡戀,良久後癡癡地道:“不是做夢呀。”
他心中那一點點的火,被這句話徹底地勾了出來,他就在這,怎麽會是夢呢。
可不等他說什麽,小姑娘卻捂著臉傷心地哭了起來,淚水順著眼角往外流,他想為她擦去,卻怎麽也擦不完。
凌越實在是沒有哄人的經驗,尤其還是這般嬌滴滴的小姑娘,他甚至連她為何哭都不知道。
方才明明在說不是做夢,那有什麽可哭的呢,他這一哭,猶如甘霖將他那點小火苗也都給澆滅了。
偏生小姑娘這淚止也止不住,他越擦越多,連衣袖都被徹底打濕,她也毫無要停下的意思,這哭得起勁,邊哭還邊輕輕地打著嗝。
他是真怕她哭背過氣去,一手她在背上輕拍著,一手捧著她的臉,用出此生最多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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