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已經辟谷,樓玄明也不打算委屈自己的舌頭。
‘悠悠太上,民之厥初(注一),你該姓太上才是,至於名字,要是我算得不錯,你母親為你取的名字,叫葳蕤。’
許多年後,瞎了眼的男人扯了塊白布在城門口擺攤,他曬著太陽,對披風下的女子說道。
那一日後,這世上就只有太上葳蕤。
日光之下,太上葳蕤輕輕笑了起來。
晨霧如輕紗一般籠在湖上,三兩輕舟泊在水面,柳枝低垂,天際高闊。
許多人前後向此處來,其中有毫無修為的凡人,亦有剛踏入修仙之途的散修。
今日乃是鏡明宗每三年一次大開山門收徒的大事,無論身份如何都可前往一試,若是能驗出靈根,便可修道成仙,對於尋常凡人而言,家中能出一名修士,便足以光耀家門了。
而要入鏡明宗,必須渡千尺湖泊,築基以下的修士,都沒有足夠的靈力浮空而過,因此湖中常年都有鏡明宗的雜役送人渡水。
就在此時,一隊護衛忽然上前,圍住了渡口,不允任何人踏上竹筏。
人群中響起一陣喧嘩,容色豔麗的少女緩緩帶著一個青年護衛上前,神情高傲。
“仙子這是何意啊?”帶著一對兒女前來的村婦臉上掛了討好的笑,小心翼翼地向她問道。
少女不善地看了她一眼,隻道:“你們這群人裡有個小賊偷了本姑娘的玉佩,在本姑娘找到玉佩之前,你們誰也不許走!”
話音落下,掀起一片更激烈的議論聲。
“怎麽能這樣……”
“我可沒偷什麽玉佩!”
“鏡明宗的入門試就要開始了,若是去遲了可怎麽是好……”
“就算你丟了玉佩,也沒有資格攔在這裡不讓我們走!”
“快讓開!”
被擋在渡口的眾人七嘴八舌地叫嚷起來,但他們之中大都是凡人,毫無修為,雖然心中氣憤,但面對這些有築基修為的護衛,也不敢做什麽。
太上葳蕤就是在這片嘈雜之中,牽著靈駒穿過眾人,徑直向湖邊走去。少女臉色蒼白,神情很是冷淡,哪怕她生得極好,也沒有人敢將目光長久在她身上駐留。
一名藍衣的護衛攔在她面前:“站住……”
太上葳蕤指尖微動,一道靈力落向這名護衛,他一時不妨,隻得後退兩步,這才穩住身形。
停在負責載人渡水的鏡明宗雜役面前:“渡水。”
身無修為,只能看著少女將人都攔下的雜役連忙點頭。
少女見此,氣惱道:“還不快將她攔下!”
築基初期的護衛認了真,體內靈力流轉,向太上葳蕤右肩抓去。
她側身躲開,袖中琴弦破空而出,直逼向護衛要害,他動作一頓,不得不向後退去。
少女跺了跺腳,指使周圍一眾護衛道:“給我攔住她,沒找到玉佩,誰都不許走!”
靈駒向撲過來的幾名護衛幸災樂禍地打了個響鼻,就這樣的修為,還敢出來獻醜。它一溜兒小跑上了竹筏,滿眼都是看好戲的興奮。
數條琴弦分別擋住撲上來的護衛,太上葳蕤指尖一勾,琴弦反轉,恰好纏住來人手腕,靈力運轉,這些來勢洶洶的護衛便被盡數逼退。
一直守在少女身邊沒有說話的青年眼神微動,這些護衛大都有築基的修為,竟都不是她的對手……
少女見數名護衛都奈何不得太上葳蕤,不由看向身旁青年:“獨孤叔叔,你快幫我攔下她!”
說不定她就是偷自己玉佩的小賊!
青年搖了搖頭:“小姐,以大欺小可不是什麽好事。”
為一塊普普通通的玉佩鬧得這樣大,實在不必。
少女見他不肯動作,憤憤轉身,手中掐訣。她雖然年紀不大,但如今只差一步便能築基,法術也很是嫻熟。
原本平靜的湖面忽然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面貌有些模糊的水龍從湖下一躍而出,咆哮著衝向太上葳蕤。
她神情淡淡,不疾不徐地在虛空中畫出一道符篆。在水龍撞來之時,符文亮起金色靈光,咆哮著的水龍便在她面前破碎開,化為無數水滴。
水滴靜止在空中,太上葳蕤微微動了動指尖,水滴落下,不偏不倚地澆了少女一頭一臉。
少女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大叫起來,她還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爹可是雲家家主,你竟然敢這樣對我!”雲柔柔指著太上葳蕤,跋扈的神情配上落湯雞一樣的造型,不免讓人發笑。
周圍人群中傳來竊笑聲,雲柔柔瞪著眼睛看過去,礙於雲家的聲勢,原本在偷笑的人趕緊收斂了表情。
雲家乃是清溪郡一大仙門世家,而雲柔柔作為雲家家主的獨女,自幼受盡寵愛,性情高傲。
連被她稱作獨孤叔叔的青年眼中也不由浮起幾許笑意,難得見這丫頭在旁人身上吃了這麽大虧。
不等雲柔柔再做什麽,聽說了此處動靜的鏡明宗執法弟子已經趕來。身著白衣的少年少女自雲中禦劍而來,為首的少年落下地,神情冷峻:“鏡明宗所在,不可擅自打鬥!”
雲柔柔鼓了鼓嘴:“我只是想找我丟了的玉佩!”
少年皺了皺眉頭,看了她一眼,又將目光投向一旁的太上葳蕤。
在與她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少年一怔,隨即抬手行禮道:“見過大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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