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上霄雲出生後不久,他取代了她父親的身份,真正看著太上霄雲長大的,是烈帝。
他記得她牙牙學語的情景,記得她叫出的第一聲父皇,記得她剛學會走路時,撲入他懷抱的樣子,記得她意氣風發,劍指中域的模樣,也記得她為萬民朝拜的威嚴。
太上葳蕤有些地方,實在和太上霄雲很像。
大約是為這個緣故,烈帝給了她那枚玉簡,找了一個讓她順理成章留在上京的理由。
至少,他們無須在此時橫刀相向。
但太上葳蕤還是來了。
地面驟然有陣紋鋪展開來,從太上葳蕤腳下延伸向烈帝,與此同時,燕愁余也動了。劍光亮起,飛霜從背後襲來,帶著雷霆之勢落下。
烈帝錯身躲過劍勢,大乘期的靈力自身周碾壓而下,將他挾裹住的陣紋便應聲而碎。
眼中黑色霧氣流淌,他不曾戀戰,飛身向禁製中心而去。有霜紋印在,他本就無法對太上葳蕤出手。
一條龍尾橫攔在前,重重掃向烈帝腰腹,他躲閃不及,被迫受了這一擊。身後,太上葳蕤已經趕到,一道又一道符文亮起,纏繞在他身周,將之禁錮。
烈帝被兩人強行逼退,身軀撞在山壁之上,發出轟然撞擊聲,在幽暗的山洞中不斷回響。
他掙扎著爬起身,忽然笑了起來。
太上葳蕤下意識望向禁製中心,搖搖欲墜的禁製下,隱隱能看到虛空的荒蕪景象。
“都退開!”她厲聲開口。
只是這句話終究還是來得晚了一步,在她話音落下的一瞬,原本就在強弩之末的禁製轟然破碎,一股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頓時在山洞中彌散開來。
界壁之外,已然有人在接應烈帝。
禁製破碎的余波掀翻了應如是等六人,體內靈力反噬,他們的情形實在不怎麽好。
磅礴力量令山體內傳來不堪重負的悶響,燕愁余化為原形,以龍尾將幾人卷住,避過跌落的山石。
太上葳蕤手中結印,天地靈氣在此時蜂擁而來,在她靈力催動下,破碎的禁製如同似乎重又開始流動,將要重聚。
隨著靈光流轉,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神情卻冷然如昔。
烈帝緩緩站起身,他口中道:“你不該來。”
若是不來,他們也不必兵戎相見,她也不必……死在這裡——
見他要靠近太上葳蕤,暴怒的燕愁余騰身而來,獠牙穿透了這具身軀。
“區區孽龍而已——”他語氣中帶上幾分冷意。
雙眸中霧氣流淌,烈帝的神魂強行掙脫軀殼,這一刻,他的氣息陡然攀升,變得更為強大。
這是不屬於此界的力量,烈帝神魂的境界,更在大乘之上。
終年冰雪的山巔上,有雷雲緩緩匯聚。
“聽說在上古洪荒之時,孤的境界,當可稱仙。”烈帝開口,語氣沉沉。
他的神魂已經完全顯露出神諭族的面貌,額生獨角,長尾利爪。只是比起當日司徒元琛和霓裳,烈帝的身形更高大許多,其氣息也不是前兩者可以比擬。
甚至在星冕體內的那隻神諭族,實力當也不如他。
怪不得他最初奪舍太上鄴時,便能瞞過那麽多人的耳目。
龍身回轉,燕愁余與烈帝纏鬥在一處,黑霧蔓延,穿透堅硬鱗甲,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如今已經有大乘實力的燕愁余,竟也完全不是烈帝的對手。
龍首重重撞在山石上,燕愁余滾落在地,鮮血混著脫落的鱗片流下,他趴在地上,一時竟沒有余力起身。
太上葳蕤看著這一幕,手中結印的速度不停,但勉強再次成形的禁製抵禦著虛空中的風暴,像是隨時都會再破碎開來。
一道又一道黑霧從烈帝身周咆哮著奔襲而來,沉而重地擊在脆弱的禁製上。
太上葳蕤的臉色越發蒼白了起來,終於,在十數道黑霧落下後,禁製再次破碎。
身體被掀飛,虛弱的燕愁余伸出長尾,艱難地在落點處接住了她。
今日,他們已經無力阻止界壁封禁被破壞。
太上葳蕤左眼亮起蒼翠光芒,像是燃起了一把火。
在虛空侵襲之前,無盡劫雷遵從她的意志降臨在這處洞窟之中,蘊含著天道力量的雷電在觸及烈帝神魂之時,便飛快開始將之寸寸湮滅。
太上葳蕤左眼流出血淚,即便身有天地本源,強行驅使天道也並非易事。
她後退一步,嘴角鮮血從指縫中流下,好像怎麽也流不盡。她總要讓烈帝為自己所為付出些代價。
烈帝的神魂開始湮滅,他卻好像並不意外這個結果,那雙只有黑色的眼望向了她。
“你殺得了我,卻殺不了他們了。”
他們——
在烈帝的神魂完全湮滅之時,一道又一道強大的氣息從虛空中傳來。
神諭族,來了。
燕愁余拚盡最後一點力量,卷起太上葳蕤和應如是等人,強行衝出了山洞。
在他們身後,龐大的山體開始緩緩塌陷,不斷有山石滾落而下,地崩山裂,恍如末日。
虛空的氣息侵襲,上方劫雲緩緩變作旋渦,一點點擴大,透露出不詳的意味。
龍身砸在雪地上,鮮血染紅了雪色,燕愁余身上早已是遍體鱗傷。
應如是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她看著遠處一點點蔓延開的虛空,繃緊了下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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