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葳蕤垂眸看著魂燈,眼中幽深,讓人難以分辨其中情緒。
許久,她抬起頭,卻是問起另一件事:“阿鸞,你應當是第一次來上京?”
濮陽鸞點頭,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
太上葳蕤望向窗外,黃昏時分,天邊斜陽西沉而下,暮色下,樓閣草木似乎都鍍上了一層金光。
她徐徐開口:“上京繁華,既然來這一趟,便不該錯過如此盛景。”
趁這幾日余暇,他們還可逛一逛上京,再過些時日,大約便不得閑了。
濮陽鸞的眼睛亮了亮,立刻道:“師姐要與我一起去看看上京夜市麽?”
正想開口相邀的樓玄明聞言,有些尷尬地閉上了嘴。
太上葳蕤察覺到他的動作,勾了勾唇,未曾應下濮陽鸞之請,隻道:“我尚且有事要辦。”
濮陽鸞有些失落地應了聲,她沒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後的樓玄明在聽了這話後,真心地向太上葳蕤抬手謝過。
不過太上葳蕤這番話也並非全是借口,她的確有事要辦。而且這件事,她孤身前去會是更好的選擇。
夜色中的上京燈火通明,來往行人如織,高聲笑談間,正是一片繁華安樂景象。
魂燈浮在她面前,太上葳蕤手中結印,燈中搖曳的燭火便化作一道道流光向前飛散。
當年她曾以符文重傷顧少雍本體,在那道符文中,還藏了一個追溯的烙印。
那是太上葳蕤前世做了妖尊後琢磨出的小玩意兒,當今之世,不說化解,便是想察覺也不易。
流光緩緩飄向遠方,太上葳蕤抬步向前,素白裙袂揚起,其上銀線繡出的雲紋流光溢彩。她的修為已經壓製到不過元嬰境界,就算沒有刻意改換形貌,所有自身邊走過的修士也未曾在她身上投注任何多余的注意。
對於太上葳蕤而言,蒙蔽這些境界遠低於自己的修士感知,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循著流光,她一步步向前。
周遭來往的人漸漸少了許多,這是通往皇城的方向,而靠近皇城的,自然都是權臣貴胄的府邸。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話實在不錯。在太上非玦承襲帝位後不久,作為他的親弟弟,太上非白便得封慶王。
而如今的慶王府,就在皇城外。
暗夜中,重重宮闕幽深,太上皇朝傾數百年築成的皇城,仿佛一隻盤踞在此的凶獸。
不必將神識延伸而出,太上葳蕤也能感受到其中存在的數道強大氣息。
太上皇朝積累萬年的底蘊,的確不容小覷。
她收回目光,看向托庇在皇城陰影下的慶王府。
慶王府佔地廣闊,大約算是上京中最大的一處王府,就這一點,也能看出太上非玦對這個弟弟的縱容。
流光停留在慶王府外,緩緩散去痕跡,與此同時,顧少雍那盞魂燈也徹底熄滅。
他點亮魂燈的那滴心頭血,也只能夠支撐到現在。
太上葳蕤抬頭看著慶王府的匾額,微微挑了挑眉。
她的確是有些意外的,新仇舊怨,原來都要落在這慶王府中麽?
堂堂王府,其外自然布下了一重又一重禁製,讓人難以窺探其中情形。便是讓太上葳蕤來看,這些禁製也能勉強稱得上高深二字。
不過這些禁製想攔下她,還是不夠。
太上葳蕤的身形消失在禁製中,未曾引起分毫異動。
自上方望下,可見身披鐵甲的護衛四處巡視,只聽得一片整齊的腳步聲。太上葳蕤落在樹梢處,身體像是輕若無物。
抬眸望向慶王府深處,她的神識避過前方禁製,飛快延伸。
不過短短數息,慶王府中情形便盡數落入太上葳蕤感知。
似曾相識的氣息閃動著,綿延悠長。光線昏暗的暗室中,青年手腳被縛,盤坐在石台上,閉目修行,身上氣息已是洞虛境界。
顧少雍。
太上葳蕤認出了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
“公子,請服藥。”
黑袍人捧著一碗腥臭的血色液體上前,青年抬起頭,露出一張因為少見陽光而異常蒼白的臉。
他似有所覺地向上望去,也就是在這一刻,太上葳蕤將神識盡數撤回。
她不準備打草驚蛇。
未曾覺出異常的青年接過藥碗,將腥臭藥液一飲而盡,神情漠然。
身形山洞,太上葳蕤退出慶王府外,足尖落地的那一刻,她微微凝眉。
若有似無的氣息不過出現一瞬波動,但這已經足夠引起太上葳蕤注意,是誰?!
那道氣息飛快遠去,她未曾遲疑,閃身追去。
一逃一追,以渡劫修士的速度,不過一時半刻,太上葳蕤已經到了上京城郊。
夜色靜默,不見星月,唯有樹梢風聲掠過,發出窸窣之聲。
追至城郊之時,窺探太上葳蕤的那道氣息終於徹底失了蹤跡。
抬頭看向四周,太上葳蕤的神情有些冷,她心中已然有了猜測。
“燕愁余。”她開口,叫出了這個名字。
但這一聲卻未曾得到回應,周圍還是一片寂然,靜得只聽見幾聲清脆蟲鳴,這裡好像只剩下太上葳蕤一人。
“燕愁余,你若是再躲,我後日便去明鏡天再挑一條龍養。”片刻後,太上葳蕤面無表情地說出了這句話,語氣聽上去十分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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