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葳蕤似笑非笑地揚起唇角,指尖微動,便有一枚玉簡徑直飛向戚老。
戚老握住玉簡,下意識看向她,太上葳蕤語氣淡淡道:“小孤山雲篆峰每道符文回路簡化都有記載,其中經多少次改動,炸符多少次,參與弟子如何,均在其上。這些人裡,並無你張風眠之名。”
張風眠瞳孔微縮,怎麽會這樣?!
裴行昭的語氣中沒有任何起伏:“你以為隻憑幾封書信,便可簡化符文回路?”
白月宗眾人一時都失了聲音,這……
符道盟會幾名大能也默然無語,不必看過戚老手中玉簡,他們也知道誰的話做真。
張風眠不曾想到,雲篆峰做事會如此嚴密,他心中升起難言憤懣,五域十四州中,何曾有仙門會如此做!
燕愁余看向張風眠,含笑道:“閣下行事之前,理應再思慮周全三分。”
燕愁余這句話出口,張風眠整張臉都陰沉下來,尋常忠直的面容看起來多了幾分陰森意味,讓人感覺很是不適。
到了如今,他所謀求的一切顯然都落了空。
看著他如此,白月宗弟子的目光多是不可置信,張風眠在宗門內風評一向甚佳,無論是否相熟,都知他寬和有禮,友愛同門的名聲。
張師兄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
難道他從前的忠直和善,都是裝出來的不成?
感受到身後投來的種種訝異,意外,甚至鄙棄的目光,張風眠咬牙看向喻夢丘,雙目赤紅:“這是你們故意布下的陷阱!”
到了現在,他又如何還想不明白這一點。
他說得不錯,太上葳蕤本就是刻意令喻夢丘告知他符道盟會之事,等著他動作。
前世在喻夢丘死後竊取他畢生所成的,便是張風眠,而這一次,當契機放在面前時,他顯然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裴行昭語氣冷峭:“若非你心懷叵測,有意竊取喻師兄心血,又如何會落入陷阱之中。”
如果不是貪圖原不屬於自己的聲名,他又如何會落到如此地步。
讓他身敗名裂的,正是他自己。
看著這一幕,戚老拈須而歎,忍不住搖了搖頭。
比起資質,修行更重要的,其實是心性啊。
喻寧目光沉沉,神情很難說得上高興,做出這等醜事的,乃是她門下跟隨多年的弟子。她眼底掠過一抹痛惜,為師者,又何嘗願意看見自己的弟子走到如此地步。
開口想說什麽,但余光窺見喻夢丘,喻寧又止住了將要出口的話。
若是給了張風眠改過的機會,又將喻夢丘置於何地?
他如此行事,便是有意讓喻夢丘背負上汙名,居心險惡。
指責聲迭起,尤其是方才為張風眠說話的白月宗弟子,此時更是義憤填膺,他竟然是這樣的小人!
自始至終,喻夢丘都未發一言。
他只是沉默地看著張風眠,像是看著一個從未認識過的陌生人。
張風眠整張臉漲得通紅,他沉重地喘著粗氣,幾息之後,竟是瘋魔一般向喻夢丘撲了過去。
就在喻夢丘身後的裴行昭上前一步,刀鞘翻轉,輕易便把撲將上來的張風眠逼退。
他如今已是洞虛巔峰的境界,要對付初入化神的張風眠,實在再簡單不過。
青年倒飛而出,如同一灘爛泥一般摔在地上,怎麽也爬不起身來。
他這般模樣看起來頗有些可憐,但在此時,卻鮮少有人能對張風眠升起同情之意來。眼前一切,不過是他咎由自取罷了。
幾名白月宗長老歎息一聲,移開了目光。
太上葳蕤冷淡地覷了地上的張風眠一眼,看向喻寧:“此事,喻掌門理應給我小孤山一個交代。”
喻夢丘是她的兒子,但也是小孤山弟子,雲篆峰峰主,此事當然不能輕易被揭過。
太上葳蕤容張風眠演出這一場鬧劇,也是為了光明正大地處置了他。
喻寧默然一瞬,目光看向張風眠。
張風眠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畏懼地望著太上葳蕤,隨即爬起身來,向喻寧跪下:“師尊,我知道錯了,我只是一時為心魔所惑,還請您看在往日種種,原諒我這一遭……”
他說著,連連叩首,像是十分真心。
喻寧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痛哭流涕地哭求,心下複雜。
但這並不能動搖她的決定。
如果喻夢丘做錯了事,喻寧不會偏私自己的兒子,同樣,張風眠如此行事,她也不會就此揭過。
她沉聲開口道:“白月宗弟子張風眠,妄圖竊取他人道果,依照門規逐出門中!從今往後,不可再以白月宗弟子自居,生死榮辱,皆與我宗無關!”
話音落下,白月宗一眾長老與弟子齊齊抬手:“謹遵掌門諭令!”
張風眠像是失了所有力道一般癱軟在地。他天資並不算出眾,也非出身仙門世家,意外拜入喻寧門下才有今日。
而如今離了白月宗,他便什麽都不是了。
咎由自取,在場無數修士於這一刻升起相同念頭。
第267章 番外五
天元十年, 東域,方禹州,晉國, 都城絳京。
城郊之外,墳塋重重, 柳樹的枯枝上冒出一點新芽, 正是春日悄然而至的痕跡。
一架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青帷馬車停在諸多墳塋前,但若是看得仔細些, 便會發現車廂角落處鐫刻了晉國王室的徽記,足以昭示車內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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