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容洵才沉著臉開口, 一字一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令鏡明宗弟子追殺阿鸞!”
“既是如此, 濮陽家便交由我來應付吧。”容玦退了一步。
他起身, 向上方的容洵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正值冬歲, 容玦走出日月殿時, 有紛紛揚揚的碎雪飄落,他抬頭,掌心飄落一片冰涼。
蒼山負雪,明燭天南, 又是一年冬。
闖入濮陽家救了阿鸞的少女,除了她又還有誰?
容玦唇邊噙著淺淡笑意,一別三年,看來她修為大有進益,身邊竟還有洞虛大能護持左右。
聞人昭越從一旁走出,抱著手看向容玦:“你笑得可真是惡心。”
容玦臉上笑意不改,像是一張溫柔的面具:“聖女這話,實在有些傷人啊。”
聞人昭越嗤笑一聲:“你這般臉皮的人,要是能被幾句話輕易傷到,才是有鬼。”
她抬頭,隻覺他臉上的笑令人厭煩。
“便是厭煩,聖女還是要忍一忍。”容玦從她身邊走過,“畢竟,我們如今還有共同的敵人。”
“對了,如今有天水閣弟子前來清溪郡,聖女記得告訴你手下的人,隱匿好行跡。”
聞人昭越正色:“我自然知道。”
在鏡明宗上下因為濮陽鸞的消息震動之時,太上葳蕤已經身在清溪郡中。
被風雨侵染得有些發白的酒旗在風中飄搖,酒肆之中傳來嘈雜人聲,作各種打扮的修士混跡其中,高聲笑談。他們之中大都是無門無派的散修,資質低微,僥幸踏入仙途。
太上葳蕤著一身素衣白裙,看上去與這處混亂髒汙的酒肆實在格格不入。她走入酒肆之中,四周卻無一人投來異樣目光,仍舊抱著酒壇各自高談闊論。
這些散修境界最高不過金丹,於太上葳蕤而言,要蒙蔽他們的感知並非什麽難事。
她在角落坐下,立刻便有少年湊上前:“不知道友要什麽酒?”
太上葳蕤看了一眼牆上掛的酒牌,淡淡道:“百草釀。”
少年的眼睛頓時亮了,百草釀可是酒肆中最貴的靈酒,沒想到眼前這位道友穿得尋常,卻是不差靈石。
散修沒有宗門庇護,家財有限,少有舍得叫上一壺百草釀的。
少年飛快應了一聲,不多時,便將酒壺送了上來。有人開口招呼,他連忙放下酒壺,殷勤地湊上前去。
燕愁余從太上葳蕤袖中探身,落在桌上,聞著淡淡酒香,拿尾巴卷起了酒盞,回頭向太上葳蕤示意。
太上葳蕤挑了挑眉,提起酒壺,斟入盞中。
酒水有些渾濁,隱隱透出些微靈氣。
燕愁余如今不過尺余長,一躬身,整個頭都埋在了酒盞中。
下一刻,他猛地直起身,連連呸了幾聲,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天衍宗堪稱中域第一大派,被玉泉佳釀養叼了胃口的燕愁余,又怎麽喝得下粗糙釀製的低品靈酒。
看著燕愁余的狼狽模樣,太上葳蕤嘴邊挑起一抹淺淡弧度。
前世總是她在燕愁余面前狼狽不堪,而今他在她面前終於也全不複飛霜君威嚴。
“天水閣的弟子,怎麽會突然來了清溪郡?”長相粗豪的中年男人長了滿臉絡腮胡,他小心地壓低聲音,對同桌的幾名散修道,“他們不是一向覺得這裡是窮鄉僻壤,輕易不願踏足的嗎?”
近年來,天水閣行事越發肆無忌憚,蒼棲州一眾仙門世家略微不從,便有身死魂消,破家滅族之禍。天水閣以各種手段擄掠上百條靈石礦脈,埋於宗門內外,天水閣中靈氣因此濃鬱得幾乎能化作實質,整個蒼棲州少有地方能比得上。
“誰知道呢。”對面的年輕女子輕聲答道,“不過聽說他們一行直接去了松溪劍派,還將周圍都封鎖起來,輕易不允人進出。”
“如此行事,未免也太霸道了!”青年憤憤不平道,“原本我們就靠在丹楓林中獵取妖獸賺些靈石,如今連丹楓林都去不得了!”
女子連忙按住他的手:“噤聲,天水閣耳目眾多,你這般高聲非議,難道是不想要自己的性命了嗎?!”
青年悻悻閉嘴,但神色中還是難掩憤懣。
“我看天水閣如此行事,這松溪劍派周遭,只怕是出了什麽至寶……”乾枯老朽的老人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讓人聽不清。
太上葳蕤屈指在桌面敲了敲,至寶……
前世之時,她尚被囚於天水閣暗室中,經數年才得以重見天日,並不知清溪郡這幾年間究竟發生過什麽。
酒肆正熱鬧之時,天邊飛快掠過一道靈光。
靈光越來越近,向酒肆的方向墜下,有重物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酒肆中不由一靜,眾人齊齊投去目光,只見渾身染血的青年修士摔在地上,身旁是碎裂的法器殘片。
雖然一眾修士都好奇青年來歷,卻無一人開口。
最後,還是一臉絡腮胡的中年修士率先起身上前,半蹲在青年身邊,沉聲問道:“道友,你可還好?”
看方向,他分明是從松溪劍派來的。
青年沒有回答,他身上大大小小有不少傷口,血染重衣,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中年修士見他形容淒慘,取出一枚回靈丹。
“你從何處來,為何會這般狼狽?”
服下回靈丹,青年臉色稍好些許,斷斷續續道:“我與幾位好友前日在丹楓林獵殺妖獸,不想有天水閣弟子前來,將丹楓林封鎖,不允我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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