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彌漫,樓閣上的琉璃瓦在燈火中映出瑩瑩碎光,翹角飛簷,雕欄玉砌,隱隱聞得絲竹之聲自樓中傳來。
匾額上刻了滿庭芳三字,這裡是金玉闕最負盛名的樂坊。眾所周知,滿庭芳背後的主人,正是鳳池領主人,鳳池聖君座下右護法,花月。
在太上葳蕤步入滿庭芳之時,生得嫵媚風流的女子迎上前,曼聲道:“仙長前來,想聽什麽曲子?”
她暗中用目光將太上葳蕤打量一番,雖只是金丹修士,身上法衣品階卻是不凡,這少女出身應當不錯,或許是隻肥羊。
“只要給足了靈石,您要什麽,這滿庭芳都有。”女子說著,向太上葳蕤眨了眨眼,帶著幾分挑逗。
太上葳蕤自納戒中取出一袋靈石,拋給女子,淡淡道:“雀銜枝。”
雀銜枝是一首琴曲,天下間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女子接住靈石,聽到這三個字,神色不由一凜,隨即又恢復如常。
她掂量一二手中靈石,含笑看向太上葳蕤:“仙長當知,這雀銜枝可不是誰都能聽的。”
“能與不能,聽過便知。”太上葳蕤對上她的目光,微微勾起了唇角。
女子沉默一瞬,招手喚來著青衣的侍女:“且帶這位仙長去琴室稍候。”
長相普通得讓人記不住的侍女木訥應是,領著太上葳蕤向樓上行去。
推開門,琴室內布置雅致,窗扉半開,天青色的紗幔如煙如霧。當中放了一張琴案,此時自是空無一物。
太上葳蕤坐在窗邊,微微垂眸,便能將半城燈火盡收眼底。
存在感薄弱的青衣侍女執起茶壺,為她倒了一盞茶,隨即退在一旁,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琴室之中很是安靜,只有角落處的檀香繚繞向上。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大開,女子自門外走入,懷中抱著一把古琴,以薄紗掩面,露出的那雙眼有攝人心魄之態。
將琴放在案幾上,她抬眸看向太上葳蕤,柔聲細語道:“仙長是想聽雀銜枝?”
“不錯。”太上葳蕤看了一眼那張琴,語氣平靜。
柔弱無骨般的十指落在琴弦上,隨著女子指尖動作,如泣如訴的琴音便響在室中,盤旋而上,久久不絕。
琴音越來越急,在淒切中似乎帶上了幾分凜冽殺機,女子垂首,指尖動得越來越快,令人目不暇接。
能奏雀銜枝的琴師,世上也從來不多。
也就在此時,一重又一重幻象隨著琴音生成,纏繞在太上葳蕤身周,魅惑人心的輕笑聲響起,像是要將她拖拽進另一方世界。
盞中茶水因為琴音掀起波瀾,太上葳蕤坐在原地,神色不見波動,像是未受幻境影響。
當最後一道琴音落下之時,無形的音波在靜室之中濺射開,先後向太上葳蕤而來。
她終於動了。
指尖在茶盞上輕輕一敲,數滴溫熱的茶水濺出,與音波相撞,最終相互消弭於無形。
水滴從上方落下,太上葳蕤擲出茶盞,竟是將其分毫不落地接住。
盛滿了茶水的杯盞向女子而去,她神色微凜,抬手接住茶盞。
可惜茶盞去勢未盡,逼得她不得不站起身來。
右手緊緊握住茶盞,女子不受控制地向後退去,幾丈之外,她終於站穩身形。
能將自己逼到這個地步,眼前少女絕不可能只是個金丹!
隨手放下茶盞,女子看向太上葳蕤,片刻後,緩緩取下了面上薄紗。
她的容貌暴露在空氣中,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大多數人應該都會覺得失望。
因為在那張臉上,橫亙著一條將其上下撕裂的猙獰疤痕,毀去了原本堪稱絕色的面容。
為太上葳蕤奏了一曲雀銜枝的,正是鳳池領右護法,花月。
昔日她還是尋常琴女時,最擅長的便是一曲雀銜枝。
是以有人來滿庭芳聽雀銜枝,便是為見花月。
知道這件事的,天下應當都沒有幾人,眼前少女是從何而知?
“閣下尋我,不知所為何事。”花月含笑看向太上葳蕤,語氣中卻帶著幾許冷意。
太上葳蕤取過另一隻茶盞,為自己斟滿茶水,徐徐飲了一口,才道:“我此行,是想送花月護法一份大禮。”
花月審視地看著她,輕笑道:“我與閣下非親非故,只怕受不起這份大禮。”
“即便是與蘇重陽有關?”太上葳蕤挑眉反問。
鳳池領左護法蘇重陽,渡劫初期的大妖,與花月明爭暗鬥已久。這樣的局面本是金鳳池樂見的,花月能以低於蘇重陽的修為與他分庭抗禮,背後本就有他的支持。
如此,稱為權衡。
不過金鳳池自小孤山歸來後,一直以閉關為由療傷。無他彈壓,在與蘇重陽的爭鬥中,花月難免處於下風。
“你到底是誰?”花月沉下臉,冷聲喝道。
原本安靜待在角落的青衣侍女將目光投來,盯著太上葳蕤,只需花月一聲令下,她便會動手。
太上葳蕤放下手中茶盞:“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相同的敵人。”
花月凝視著她,許久,驀然笑了:“那便說說看,你要如何對付堂堂渡劫期的大妖。”
“蘇重陽所修功法,命門在心口下一寸。”太上葳蕤似漫不經心一般,說出了這個秘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