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容玦看著周圍一眾老弱病殘,臉上笑意始終不改。
清溪余氏族中得用的人,尤其年輕一輩,在余父收到余紫嫣傳訊後,便盡數派遣前往,前去襄助於她。而他和部分老邁的族人押後,處置清溪之內的家業,他們實在無法將之斷然舍棄。
便是這個原因,令他們被容玦堵在余家。
自余紫嫣從青魚傳出聲名之時,聞人顏便傳令容玦,將她族人盡數控制起來。雖然遲了些許,但終究不是一無所獲,容玦心道。
余父與幾名族老交換過眼神,已然決定有任何問題,便自戕於此,絕不拖累余紫嫣。
容玦不知有沒有看出他們所想,嘴邊始終噙著淡淡笑意,態度堪稱溫和有禮。
容玦雖與聞人昭越已經定下婚約,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對聞人顏言聽計從。
譬如此時,他的確聽從聞人顏的話看守清溪余氏,卻也試圖通過余父聯系余紫嫣,與青魚對話。
羅浮教和鏡明宗現在是盟友,但天水閣覆滅之後,一切又另當別論。
性命落在別人手中,余父此時也只能如容玦所言,向余紫嫣傳訊。
半空中的水鏡模糊一片,清溪與鳳起相隔甚遠,又因戰事之故,靈氣混亂,傳訊術法時有失靈。
又過了片刻,水鏡終於漸漸澄明,余紫嫣的面容現在其中。
“世妹。”容玦抬眸望向少女,含笑道。
同在清溪,容家和余家已有多年交情,容玦向來稱余紫嫣一聲世妹。
余紫嫣看了一眼自己父親,才將目光挪回容玦身上,語氣冷然:“不知容世兄駕臨我余氏,有何指教。”
容玦笑了笑:“世妹近日為青魚征戰,大破天水閣,著實叫人佩服,正好順道路過,便來拜訪伯父一番,”
他從前,竟是小覷了她。
“比不得世兄昔日於清溪運籌帷幄,輕易便為羅浮教拿下十數郡城。”
目光無聲對峙,余紫嫣的氣勢絲毫未曾落於下風,兩人俱是沉默下來。
良久,容玦才開口,打破了這片沉寂:“青魚尊上籌謀周密,連聞人教主都盡入彀中,實在令人神往。”
他言下之意,是要通過余紫嫣見太上葳蕤一面。
“世兄與羅浮教聖女定下婚約,鏡明宗與其同氣連枝,便是見了尊上,有何可說。”余紫嫣扯了扯唇角,笑意不達眼底。
容玦的眼神有些悠遠,他徐徐道:“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往,羅浮教的意志,從來不能代表鏡明宗。”
“倘若我說不呢?”余紫嫣的神色看起來有些冷。
容玦的神色還是那般溫和,說出的話卻冰冷異常:“如今聞人教主惱恨青魚,世妹乃青魚尊上一大臂助,你的族人只怕未必能承受她雷霆之怒。”
除非同為渡劫修士的容玦相護,否則余父等人就算不死,日子也絕不會好過。
余紫嫣看見父親緩緩向自己搖了搖頭,她明白他的意思。有族老不舍偌大家業,父親自認身為家主,不可將他們拋下,才會一起留下。
他早已說過,倘若因此生變,便不必再顧忌他們。有他陪這些族□□死,他們還有什麽能埋怨他女兒的。
余紫嫣閉上眼,切斷了水鏡。
至少現在,容玦還不能對他們做什麽。只要青魚勢力越大,她在青魚的地位越重,清溪便越不敢對她的父親如何!
山巔之上,太上葳蕤迎風而立,衣袍翻卷,渺渺如雲霧。
余紫嫣自後而來,抬手向她恭謹一禮,神色不見異常:“尊上。”
太上葳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指尖微動,一道微不可見的靈光忽然亮了起來,自余紫嫣裙角飄飄蕩蕩,落在太上葳蕤掌心。
這是……余紫嫣瞳孔微縮,下意識看向自己裙角,她竟然完全不曾察覺自己身上被留下了追蹤術法!
是方才的水鏡,容玦借水鏡傳訊在她身上留下了這道術法,借她耳目,查探青魚情形。
太上葳蕤收攏手,那點靈光便在她掌心破碎開來,
余紫嫣低下頭,請罪道:“尊上,是我疏忽……”
或許是因為父親安危之故,她難得大意了。容玦真正的目的,或許並非是見尊上,而是借她窺探青魚情形。
太上葳蕤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冷淡道:“若有下次,自去領罰。”
余紫嫣沉聲應是。
抬頭望向東南之處,太上葳蕤眼中透露出一股冷意。諸事繁雜,她一時沒有余暇與容玦清算,今日,也該收些利息了。
掌心向上,赤紅翎羽緩緩出現在她手中,其上散發著令人心驚的威勢。
余紫嫣不由呼吸一滯,她可以肯定,這枚翎羽屬於一隻渡劫期妖獸。
她猜得不錯,這正是從金翅大鵬身上取下的翎羽,小孤山煉器峰花了數月,才鑄煉不過枚,如今盡數都在太上葳蕤手中。
靈力幻化為長弓,當太上葳蕤拉起弓弦時,赤紅翎羽上仿佛燃燒著烈烈火焰。
隨著一聲尖銳的鳴嘯,翎羽離弦而出,不過瞬息便消失在雲層之後。
余紫嫣知道,那是鏡明宗的方向。
鏡明宗內,容玦感知到自己留在余紫嫣身上的追蹤術法失效,雖有些可惜,也未曾覺得過於失望,畢竟這也只是個試探。
青魚崛起,蒼棲州內的形勢越顯複雜,不過這也未必是件壞事,容玦拾階而上,面上始終噙著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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