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非醫修,想祛除傷口內殘留的力量,或許要花上三五日靜修養傷,但從布局謀算金翅大鵬到回到小孤山,都沒有給她這個余暇。
燕愁余猶豫一瞬,褪去太上葳蕤衣衫,露出右肩。
肩上已然不見鮮血滲出,但傷口猙獰可怖,一股暴烈的力量在其中肆虐。
她身上分明有傷,卻不曾提過,反而應了長陵等人在明光殿共飲。這個時候,她理應先閉關療傷才是!
就在這一刻,太上葳蕤睜開了眼。
早在燕愁余以靈力探知自己情形的時候,太上葳蕤便已經醒了過來,她雖不曾防備他,但有些習慣早已深入骨髓。
若是不夠謹慎戒備,她或許早就丟了性命,世上也不會有修真界人人聞之色變的妖尊。
猝不及防對上她的目光,燕愁余下意識收回了手,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他有些局促地解釋道:“我是想看看你的傷……”
燕愁余說著,看向太上葳蕤右肩,眉頭不自覺地緊皺。
太上葳蕤淡淡道:“只是小傷罷了。”
燕愁余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你身上真正的小傷,早已恢復了!”
太上葳蕤難得見他露出這樣神色,她偏了偏頭,有些奇怪:“你在生氣?”
“沒有,我只是……”燕愁余抿了抿唇,在太上葳蕤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好吧,我的確有些生氣。”
“為何?”太上葳蕤是真的不明白。
“你身上的傷未好,為什麽不告訴我?”燕愁余看著她的眼睛,開口問道。
“這樣的傷,便不用治,十余日間自然也能恢復。”太上葳蕤回道,言下之意,這不過是小傷罷了,何須刻意提及。
對太上葳蕤而言,只要她還動得了,便一律可以算作小傷。以她現在的修為,自愈的速度很快,尋常小傷便不必麻煩旁人。
太上葳蕤早已習慣了如此。
習慣了受傷,習慣了孤身一人舔舐傷口。
“葳蕤,若是你的師弟師妹知道此事,還不知會如何自責。”燕愁余長歎一口氣,又道。
他也在自責,自責為什麽他沒能在一開始就發現這一點。
“在我們面前,你原不必再掩飾什麽。”
燕愁余將手覆上太上葳蕤的傷口,絲絲縷縷的靈力先後湧入她體內,緩緩祛除金翅大鵬殘留的力量。
他輕聲道:“葳蕤,下次受傷,可以告訴我麽?”
太上葳蕤抬眸對上他的目光,心中生出幾分自己也說不分明的異樣情緒。她習慣了孤身一人,但燕愁余這樣說,她心中卻並無不悅。
怔然許久,她終於開口:“好。”
或許她也該習慣,自己早已經不是孤身一人。她所有的歡喜與痛苦,都多了一人想幫她分擔。
得到這個答案,燕愁余笑了起來,她對他是不一樣的,而他對她,也是如此。
“睡一會兒吧。”他用另一隻手覆上太上葳蕤的雙眼,輕聲哄道。
掌心能感受到她的眼睫輕輕顫動,像振翅的蝴蝶,落在了燕愁余心上。
太上葳蕤便如他所言闔上了雙眼,帶著三分醉意,在他身邊沉沉睡去。
第二日,晨光一寸寸延伸進房中,攀上少年玄黑色的衣角。
目光向上,能看見燕愁余半跪在軟榻邊,一隻手與太上葳蕤交握,頭就枕在交握的雙手旁,竟是以這樣別扭的姿勢待了一整晚。
太上葳蕤睜開眼,雙目因為驟來的光亮微微一闔,下一刻,她就感受到身邊比平常多出的一道氣息。
左手傳來不屬於自身的溫熱,她垂眸,只見燕愁余安靜地睡在榻邊,未曾醒來。
昨夜為太上葳蕤療傷,他耗費了不少靈力,
太上葳蕤沒有叫醒他,坐起身,她微微抬手,指尖觸到了少年的臉。
燕愁余的臉一半暴露在天光中,另一半藏在陰影裡,四下一片寂然,空氣中漂浮著微塵,一切好像都恰到好處。
太上葳蕤的指尖沿著他的臉龐往下,描繪出燕愁余的輪廓。
燕愁余醒了,四目相對,他對太上葳蕤揚起一個笑。
醒來便能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讓他如何不歡喜。
“葳蕤……”燕愁余開口,身後好像有條看不見的尾巴在拚命搖晃著。
太上葳蕤眼底現出些微笑意,忍不住伸手在燕愁余下巴上摸了摸。這好像成了某種信號,燕愁余當即傾身向她靠了過來。
天光中,兩人交換了一個溫柔的吻。
因為這件事,燕愁余走出太上葳蕤的弟子居時,臉上帶著比平日更盛幾分的笑意。
此時已經不早,小孤山山門內不少弟子來往,見了燕愁余,俱都抬手行禮,不過看著他來的方向,目光中隱隱帶著幾分驚疑不定。
燕愁余溫和應聲,臉上始終帶著笑意,像是並未注意到他們眼中情緒。
幾名小孤山弟子看著燕愁余的背影,一時都沉默下來。
終於,少年帶著幾分自我懷疑開口,打破這片死寂,乾巴巴地道:“我沒看錯吧……燕師兄剛剛,是從大師姐的弟子居出來的……”
身旁少女提議道:“你可以捏一把自己的臉。”
少年依言而行,隨即捂著臉呼痛。
少女看著他的表情,點了點頭,頭上兔耳隨之一甩,煞有介事地說道:“看來不是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