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手卷住酒壇,揭開酒封,一股醉人香氣彌散在空氣中。
水二十九抬頭,看著水盈盈的背影,平靜道:“十三姐,好好活下去。”
對於北域妖族而言,好好活下去,大概是最好的祝福。
水盈盈沒有回頭,她垂下眼眸,聲音低得幾不可見:“我會的。”
我會好好活下去,哪怕你不在了,我也會的。
中域,天衍宗。
山巔又刮起風雪,應如是手中握著酒壇,長刀橫在膝上,隨意坐在一塊山石上,入目只見皚皚雪色。
天邊亮起傳訊靈光,她微微挑了挑眉,隨手一招。
這世上會同她傳訊的人已然不多,三五年也難見一回,今日倒是難得。
靈力凝成的古劍落在應如是手中,看清手中之物,她不由怔愣一瞬。這是她和葉不孤之間的傳訊方式,自他被封印在大荒枯塚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
即便離了大荒枯塚,葉不孤的神智因心魔所亂,不曾認出她,隻識得掌門骨戒,隨太上葳蕤去了北域。
此後,應如是便不曾聽說過他的消息。
直到明若谷帶著燕愁余回山,她才獲知了葉不孤的一些近況,知道他在好轉,應如是便放下心來。
以靈力催動古劍,其上神念便盡數沒入應如是識海。
與應如是原本以為的不同,這封傳訊並非葉不孤所寫,而是蕭玉虛代為傳達,畢竟,葉不孤已經修為盡失,體內沒有絲毫靈力。
應如是的眼睫顫動一瞬,無論如何,他還活著,便是一件好事。
上一次,他未能與小孤山同死,而今能用劍守住小孤山,想來心中是歡喜的。
蕭玉虛在傳訊中說明了小孤山近況,與金翅大鵬一戰雖然慘烈,好在他們還是守住了自己的山門。
不過蕭玉虛此番特意傳訊,並非隻為告知天衍宗小孤山近況。
太上霄雲乃是天衍宗弟子,太上葳蕤既是她和蕭無塵的女兒,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將此事告知天衍宗。
應如是的動作頓住了,霄雲師姐……
太上霄雲之於天衍宗,或許正如蕭無塵之於小孤山那般,當年,應如是的刀法也曾得太上霄雲指點。
霄雲師姐有個女兒……
她和蕭師兄竟然有個女兒!
應如是的呼吸不由亂了一瞬,她握緊手中傳訊古劍,長刀破空而出,她的足尖在山石一點,在風雪中向天衍宗行去。
宮室之內,巨大的水鏡在空中展開,黑龍翻滾著,雙目中赤紅之色明滅不定,龍尾掃過林木,一時地動山塌,煙塵四起。
燕愁余掙扎著,想維持住一點清明,不要為煞氣所控。
赤紅之色將要佔據雙目,他禦起靈力,在自己身上落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灼熱龍血灑落,燕愁余嘶吼一聲,壓製住了體內煞氣。
水鏡外,重陽子看著這一幕,不由長歎一聲。
小燕本就是自煞氣而生,如今封印破除,煞氣入體,他能保持清醒已是不易,想破這心魔幻境可稱萬分艱難。
重陽子神色沉凝,在他看來,明若谷對燕愁余未免太過苛刻。
“二師兄。”應如是拎著酒壇走入其中,看了一眼水鏡,沒有多說什麽。
並非她不關心燕愁余,應如是很清楚,若是燕愁余不能自己破開心魔幻境,明若谷絕不會主動放他離開。
天衍宗不算燕愁余,如今不過七人,向來奉行誰的拳頭大便聽誰的,而明若谷這麽多年來,一向都能壓著他們打。
“大師兄何在?”見殿內只有重陽子一人,應如是有些奇怪,她沒記錯的話,大師兄一向都在此處。
“你尋大師兄幹什麽?”
應如是拿起酒壇,灼燙酒液入喉,她懶懶道:“有正事。”
有正事?重陽子看向應如是,覺得有些新鮮,她每日除了練刀就是喝酒,今日竟會有事尋上大師兄。
應如是嗯了一聲:“小孤山來信,說尋到了霄雲師姐的女兒。”
“你說什麽?!”重陽子和從門外踏入的明若谷齊聲道。
“霄雲師姐還有個女兒?”重陽子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霄雲師姐何時有了女兒,她不會是在騙他們吧?
應如是道:“是小孤山傳來的消息,霄雲師姐和小孤山大師兄有個女兒。”
小孤山不可能用這樣的事玩笑,重陽子連忙道:“那她是誰?如今又在何處?”
“她如今正在小孤山中。”應如是緩緩道,“這個人,兩位師兄也曾見過。”
“太上葳蕤——”
“她便是霄雲師姐和小孤山蕭師兄的女兒。”
兩日後,小孤山山門東處。
那兩百三十七具冰棺就葬在此處,墓碑上刻了名姓,每逢年節之時,長陵等人都會率眾弟子在此祭拜。
如今,這裡又多出了一塊高大的無字碑,當年赴天傾之難的,除了小孤山,更有許多連蕭玉虛也不知道名姓的大能,只能以無字碑相祭。
蕭無塵的墓碑上多了太上霄雲的名字,是太上葳蕤親手刻下的字。
於守山之戰隕落的小孤山弟子也得以葬入此處,數千小孤山弟子先後前來,看著一道道墓碑,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從前未曾體味過的複雜之情。
在北域,修為境界不足的妖族多是跟隨在大妖麾下,這才能混到足夠的修行資源。但這也意味著,要為之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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