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他為何要在滿裕錢莊做學徒五年,雖沒機會算帳,卻也不肯離開的原因,雖然能得到這把算盤的人是少之又少,但萬一呢?算珠雖沒什麽用,可那上面的玉環與金箔,哪個不值錢?
倪素想了想,又問,“所以,你們這裡並沒有隻送人一顆算珠的先例?”
“沒有。”
青年搖了搖頭,“我們這裡即便是用壞了的算盤,也是要妥善保管的,以前也有起了賊心的想偷出去換錢,可少有能得逞的,因為咱們這兒雖都將要用的算盤擺在桌面上,但每夜都是有人守的。”
“這不是夤夜司查封麽?咱們這兒留的人不多,所以今兒晚上只有我在樓裡……剩下的都在外面巡夜。”
倪素擰起眉,那老仆在吳府好些年了,自然不可能有錢莊老師父的珠算本事,也沒機會得到這種算盤,何況從他家中找到的,也唯有那一顆而已。
聽鄰裡說,那老仆本有一個小孫子,但近些日子卻一直沒露過面,難道,是有人用他的小孫子威脅了他?所以他才敢冒風險,謀害主君吳岱?
滿裕的那顆算珠,難道是那人給他的?可既有交子,為何要再留一顆算珠?
“用舊的算盤,你可知存放在何處?”
徐鶴雪俯身,樓外庭院內照來的燈影昏暗,青年隻覺他一近些,自己身上便冷得徹骨,這種冷意,是順著脊骨往上的汗毛直立。
靠近此人,無異於靠近一個嚴冬。
“我,我知道……”青年嘴唇顫抖。
守在天井底下的庭院裡的人來來回回地走動,不少人禁不住這夜太長,懶散地打起哈欠。
“咱們錢莊不知還保不保得住……”
也不知誰先起了頭。
“外頭傳呢,說咱東家是害那先前做過太師的吳岱的凶手,憑著一顆不知哪兒來的算珠,便將咱這兒給封了。”
有人打開了話匣子,“要我說,這些年在咱們錢莊裡偷算珠還少麽?抓住了的倒好說,可指不定還有沒抓住的漏網之魚,如何便能定東家的罪?”
“這不還沒定罪麽?咱們今夜還能在這兒守,不正說明夤夜司沒更多的實證麽?再者,咱東家這些年也並非沒有靠山的。”
領頭的不耐地打斷他們,“你們做好自己的事兒,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的道理也不懂麽?少說東家的是非!”
底下巡夜的護院們正說著話,倪素與徐鶴雪已跟著那青年輕手輕腳地上了三樓,三樓的陳設簡潔,長廊盡頭是一間上鎖的庫房,青年面露難色,“我並無鑰匙,鑰匙在咱們二管事那兒呢,他如今正在夤夜司中,只怕一時也出不來。”
既是庫房的銅鎖,自然與一般的鎖不同。
但下一瞬,青年卻隻覺眼前寒光一閃,他甚至沒有看清隨著那道劍影而落的瑩塵,便見那把巧匠所製的銅鎖下墜。
劍刃重新抵向青年頸間,而倪素及時接住銅鎖。
“進去。”
徐鶴雪輕抬下頜。
青年呆滯著一張臉,推開庫房的大門,雙腿發軟地挪動步子,走進去。
裡面黑漆漆的,也沒有點燈,但青年忽覺自己身後有燈影照來,他不敢回頭,隻僵直著身體,指向前面的櫃門,“在那裡面。”
既是存放算盤的地方,所用的鎖自然更為精巧,倪素看見飛浮的瑩塵,而青年臉色無異,像是根本沒有察覺。
倪素垂下眼簾,看著地上淺淡瑩白的影子,靜聽著那把鎖被打開的聲音,有種人力所不能及的輕易。
可她知道,他的這分輕易,其實一點也不輕易。
青年隻以為橫在自己頸間的劍刃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他便更怕得厲害,雙腿不住地打顫,俯身去櫃中取算盤的動作便更加小心翼翼。
“這,這便是從前的式樣。”
青年從中取出來一把算盤,的確算得上陳舊,算盤的框與梁都已松動,其中串著的算珠平滑發亮,一看便是年深日久觸摸過的。
徐鶴雪輕瞥一眼,卻沒接,他一雙眸子輕垂,隔著帷帽審視著此人,“你若聰明,便該明白,今夜之事,你最好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畢竟,若無你,我們也找不到此處。”
“我記下了,都記下了!”
青年如何敢將此事說與人聽?這一番話無疑是在警告他,即便他將這些事說給管事聽,他也終究是為此二人領路的,莫說那金玉算盤,只怕管事還要拉他去見官。
察覺到抵在頸間的劍刃輕移,青年額邊的汗珠淌下來,他正欲偷偷地松一口氣,卻不想徐鶴雪手腕一轉,劍柄重擊在他的後頸。
青年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徐鶴雪及時接住將要落地的算盤,隨即握著松動的木框,將其拆散一邊,從中取出一顆算珠來。
倪素的視線從那昏迷的青年身上挪到徐鶴雪的手上,她走近了些,在燈下細細打量他手中的算珠。
平滑發亮,一看便是用久了的,其上的字痕已淺,卻依稀能辨出是“滿裕”二字。
“和那顆是一樣的。”
倪素說。
徐鶴雪瘦削而有力的手指捏著那顆算珠,半晌出聲:“不對。”
“什麽不對?”
倪素一頭霧水,“這木料,玉環,還有字痕明明都一模一樣。”
徐鶴雪卻看向倒在那邊不省人事的青年,“記得他說過的話麽?滿裕隻換過一次算珠的樣式,是因為從前的算珠重,所以才會更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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