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倪宗隻覺眼前一黑,管家忙上前扶住他。
“都賣了?”
倪宗不敢置信地喃喃。
“是,都叫李員外收去了,走的是正經的手段,小的還差人去李府問了,說是前些天岑氏身邊的錢媽媽親自料理的這些事。”
內知氣喘籲籲。
“岑子淑!”
倪宗回過神,怒火燒得他面色鐵青,拂開管家的手,他在堂內來回踱步,又朝管家吼道,“倪素呢?倪素在哪兒?岑子淑換了那些錢,除了留給她還能給誰?”
“老爺,咱們遣去大鍾寺的人也回來了,祖宅那兒根本沒人去大鍾寺傳話,最要緊的,是那素娘根本沒去大鍾寺!”
內知擦著額上的汗,憤憤道。
“沒去?”
倪宗胸腔內的心突突直跳,他心中不好的感覺越發強烈。
“她去什麽大鍾寺?我昨兒可在外頭見過她!”倪青文瞧著父親那越發陰沉的臉色,他劇痛之余,不忘顫著聲音添一把火,“她和倪青嵐兄妹兩個在外頭有一個書齋,她昨兒就去了那兒!我還瞧她收拾了幾樣東西,若她昨夜沒回府,只怕是帶著那些錢跑了!”
“你既瞧見了你為何不回來告訴我?你在外頭喝什麽花酒?要不是看你手傷著,老子非打斷你的腿!”倪宗氣得一腳將坐在椅子上的倪青文踹到地上。
倪青文昨夜本就在書齋挨了打,正被倪宗踹中衣裳底下的傷處,他卻不敢聲張,見妻子田氏俯身,他便要伸手借她的力起來,哪知她徑自拽住他的衣襟,狠狠瞪他:“倪青文,你去喝花酒了?”
“沒有,沒有……”
事實上倪青文在去書齋前是喝了的,但他哪敢跟田氏說實話。
田氏仗著娘家對他家的救濟,在倪青文這兒是跋扈慣了的,哪肯跟他罷休,醫館裡一時鬧騰極了,倪宗也懶得管,他快步走出門去,靠在門框上,儼然氣得話也說不出了。
“老爺,依著郎君的意思,素娘是昨兒夜裡才走,可那會兒雨勢不小,怕是走不遠的,如今才過午時,叫人去追,也是來得及。”
內知跟出來,低聲說道。
“叫人?”倪宗停下揉眼皮的動作,“你的意思,是叫什麽人?”
內知神秘一笑,“聽聞城外金鵲山上有強人出沒,他們都是些拿錢辦事的主兒,若老爺肯花些錢,讓他們去,指定能將人帶回來。”
倪宗沉思片刻,縱然平日裡百般吝嗇,但這會兒他只要一想起大房那些變賣的莊子田地加在一起值多少錢,他便蜷緊了手,“此事你趕緊去辦,但你絕不能與那些人說她身上有什麽,隻說她是逃婚的,務必讓他們把人給我帶回來。”
“是,”內知應了一聲,瞧著倪宗的臉色,又小心翼翼地問,“可眼下,岑氏的喪事,咱們還辦麽?”
倪宗聞言,臉色更加不好。
誰讓他的兄長倪準當年治好了縣太爺身上的頑疾呢?縣太爺對他們倪家大房一向是多有照拂,岑氏這一過身,只怕縣太爺也要來吊喪,倪宗要想將倪家的醫館名正言順地都握進手裡,便不能撒手不管。
他臉頰的肌肉抽動,咬牙道:“辦,還得風風光光的,給她大辦。”
——
倪素昨夜送走張伯與星珠後,也沒立即離開,而是讓兩個小廝回去找了馬車來,先去了棗花村尋一個藥婆,那藥婆手中有她半生所見女子隱疾的詳細記載,也有她年輕時從旁的藥婆那兒學來的土方子手段。
倪素一月前便付了銀錢給她,讓她請一個識字的人,她來口述,記下自己半生的所見所聞,藥婆活了半輩子還沒見過這樣年紀輕輕還沒成親便敢與她們這些人來往的姑娘,加之又有相熟的坐婆引見,她便滿口應下了。
從藥婆那兒拿到東西,倪素立即乘車離開,但夜裡的雨到底下得急了些,馬車在泥濘的山道上陷了兩次,蹉跎了不少時間。
天盡黃昏,兩個小廝將馬車停在溪水畔,解開馬來,讓其在溪邊食草飲水,倪素吃了幾口小廝拿來的乾糧,望著斜映在水面的夕陽發呆。
此處距離最近的橋鎮還有些路程,可天已經要黑了,兩個小廝不敢耽擱,喂飽了馬便又上路。
路行夜半,眼看橋鎮就要到了,趕車的小廝強打起精神,推醒身邊人,正欲說話,卻聽一陣又一陣的馬蹄聲疾馳臨近。
另一個驚醒的小廝回頭張望,月色之下,一片浸在光裡的黑影伴隨馬的嘶鳴聲更近,不知為何,小廝心頭一緊,忙喚:“姑娘,後頭來了好些人!”
倪素聞聲掀簾,探出窗外,果然見那片黑影臨近,她心中也覺不好,卻來不及說些什麽,那些人輕裝策馬,比晃晃悠悠的馬車快多了,很快跑上前來將馬車團團圍住,來者竟有十數人。
倪宗這回是真舍得了。
“姑娘……”兩個小廝哪見過這陣仗,一見那些人手中的刀,嚇得連忙往馬車裡縮。
緊接著,為首的大胡子在外頭一刀割下簾子,接著用刀鋒取下掛在車蓋底下的燈籠往車內一湊,旁邊另一個騎馬的身形高瘦的男人將畫像展開來,眯起眼睛一瞧,“得了,大哥,就是她。”
大胡子盯著倪素的臉,有點移不開眼,“都說這燈下看美人,是越看越漂亮,這話果然不錯。姑娘到底是家底殷實的閨秀,沒出過雀縣,也不知道這一路可有比官道更近的山路,我們哥兒幾個緊趕慢趕,可算是將你給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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