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蔡姐姐的情才能早些從夤夜司出來,我為你診病,是因蔡姐姐提及你身上不好,若真要論診金,你可以當蔡姐姐已替你付過,這些,我便不收了。”
倪素輕輕一拋,所有人只見那幾隻玉鐲金釧摔在了地上,金玉碰撞一聲脆響,玉鐲子碎成了幾截。
“不好再擾諸位雅興,倪素先行一步。”
倪素唇邊牽起極淡的笑,朝幾位娘子打揖。
“曹姐姐,諸位,我先送我阿喜妹妹回去。”蔡春絮橫了孫娘子一眼,與其他幾人點頭施禮,隨即便趕緊追著倪素去了。
抱廈裡靜悄悄的。
“我如何瞧那姑娘,她也不像個藥婆……”有位娘子望著廊廡上那年輕姑娘的背影,忽然出聲。
在她們這些人的印象裡,藥婆幾乎都是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嫗,哪有這樣年紀輕輕又知禮識文的姑娘。
可方才她們又聽得真真兒的,那姑娘親口說,她的確是給人瞧病的。
“阿喜妹妹,此事怪我,早知我便不讓你去那兒了,平白受她羞辱……”回太尉府的馬車上,蔡春絮握著倪素的手,柳眉輕蹙。
倪素搖頭,“蔡姐姐你知道我有事想與孫娘子打聽,孫娘子又不常出門,她府上也並不方便去拜會,隻得今日這個機會,你如此幫我,我已經很是感激,只是這一番也連累你不痛快了。”
“我如今倒希望你那方子少管些用,最好疼得孫芸那張嘴都張不開才好!”蔡春絮揉著帕子憤憤道。
回到太尉府的居室,玉紋忙去打開屋子,哪知滿屋濃鬱的香火味道襲來,嗆得三人都咳嗽起來。
“阿喜妹妹,你走前怎麽在屋子裡點了這麽多香?”蔡春絮一邊咳嗽,一邊揮袖,“我瞧你也沒供什麽菩薩啊。”
“啊?”
倪素被熏得眼皮有些微紅,“供了一個的。”
“在哪兒?”
蔡春絮隻敢在外頭張望,並不進去。
倪素不知如何回,模糊地說了句,“心裡記著呢……”
若不是玉紋走前關了窗,其實也不至於滿屋子都是那香燒出的煙。
屋子是暫時進不去了,玉紋在樹蔭底下的石凳上放了個軟墊讓倪素坐著,幾名女婢家仆在廊廡拐角處灑掃說話。
玉紋不在,倪素一手撐著下巴:“徐子凌,孫娘子這條道是走不通了。”
為杜絕科考舞弊的亂象,每回科考的試卷都要求糊名謄抄,再送到主考官案頭審閱。
那位孫娘子的郎君金向師便是此次冬試負責糊名謄抄試卷的封彌官之一。
“存志不以男女而別。”
濃濃的一片樹蔭裡,倪素聽見這樣一道聲音,她仰頭在閃爍的日光碎影裡,看見他霜白的袍角。
倪素望著他,“我知道,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世上除了母親所說的小心眼的男人以外,還有一些注定不能理解我的女人。”
正如孫娘子,用了她的方子,便在心裡徹底將她劃分為不可過分接近的六婆之流,自然也就不能容忍蔡春絮將她帶去如磬詩社。
“可是,我想我總要比兄長好一些。”
她說,“我是女子,世人不能以男女之防來束縛我,便只能用下九流來加罪於我,可是憑什麽我要認罪?大齊律上寫著嗎?”
“他們覺得我應該為此羞愧,為此而畏縮,可我偏不,我要帶著我兄長與我自己處世的心願,堂堂正正地活著。”
滿枝碎光有些晃眼,倪素看不太清他的臉:“我們不如直接去找金向師吧?”
“你想怎麽做?”
枝葉沙沙,眉眼清冷的年輕男人在樹蔭裡垂著眼簾與她目光相觸。
“你裝鬼……”
倪素說一半覺得自己這話不太對,他本來就是鬼魅,“我們趁夜,你去嚇他,好不好?”
第19章 菩薩蠻(七)
金向師原本在禮部供職,但因其畫工出挑,冬試後被調職去了翰林圖畫院做待詔,前兩月去了宛寧畫輿圖,前幾日回來複命後便一直稱病在家。
因疑心牽扯官場中人,而案情起因不明,夤夜司暫未正式將冬試案上奏正元帝,因而找貢院一乾官員問話也只能旁敲側擊。
倪素養傷不能起身這些時日,夤夜司不是沒查到幾位封彌官身上,但在貢院裡能問的東西並不多,而金向師回來得了官家稱讚,又賞賜了一斤頭綱團茶,回到府中便告假不出。
夤夜司暫無上門詢問的理由。
倪素原想通過孫娘子來打聽,但如磬詩社一事,便已說明孫娘子十分介意倪素的身份,是斷不可能再來往的。
“我白日裡點的香和蠟燭真的有用嗎?你身上不疼吧?”倪素貓著腰躲在金家庭院一片蓊鬱的花叢後頭,伸手去拉徐鶴雪的衣袖。
“不疼。”
徐鶴雪攏住衣袖,搖頭。
“那我牽著你的衣袖好嗎?你看不見,我得拉著你走。”倪素小聲詢問他。
眼下是夜闖他人家宅,她手中不好提燈。
“嗯。”
徐鶴雪點頭,朝她聲音所在的方向試探抬手,將自己的衣袖給她牽。
感覺到她拽住衣袖的力道,徐鶴雪眼睫微動。
“我們走這邊。”
倪素在庭院裡瞧了好一會兒,見沒什麽家仆靠近那間亮著燈的書房,她才牽著徐鶴雪輕手輕腳地挪到書房後面的欞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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