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們嚇得躲到後堂裡去,不敢冒頭。
董成蛟堪堪躲開段嶸的招式,劍鋒劈開他身側的欄杆,他心下一緊,一個不防便被段嶸一腳踢了下去。
董成蛟倉皇借力,勉強落地,抬頭便見段嶸飛身下來,劍光閃爍,段嶸雙足踩踏他的雙肩,一劍刺在他的脊背,董成蛟吃痛,脊背躬下去,摔在地上。
段嶸坐在他後背,幾乎用劍將他釘死在地上。
“雍州軍便是如此待我們這些人的嗎!我們千辛萬苦前來投奔,便是要落得如此下場嗎!”董成蛟嘴裡浸血,咬著牙大喊。
“老子割了你的舌頭!”
段嶸拔劍。
“董校尉!”
那些起義軍的將士們見此,他們個個面帶怒氣,雙目發紅,立即提刀朝段嶸奔去。
“都給我住手!”
一聲怒吼忽然而至,所有的起義軍將士驀地一頓,他們回頭,只見他們的統領楊天哲被人扶著,步履踉蹌地走進門。
秦繼勳也很快進來,他抬頭,一雙銳利的眸子盯住那被段嶸製住的董成蛟。
“楊統領!”
董成蛟一見楊天哲,便憋出眼淚,“今日他們要殺我,說不準來日便要殺您啊!他們分明從未信過咱們,只是利用咱們守城罷了!”
秦繼勳上前幾步,火把的光落在他冰冷的甲胄,“你還真是知道如何挑撥離間,知道自己反正活不成了,便索性用這條命來動搖我雍州城的軍心,以此,也能給你的主子耶律真多添一分勝算,是不是?”
范江被抬出去後,秦繼勳在路上便撞見了,他緊緊拉住秦繼勳的衣袖,滿嘴都是血,艱難地對他重複:“耶律真已近汝山……”
耶律真這個名字,對雍州的百姓來說,是一個籠罩在他們心頭多年的噩夢。
十六年前,便是這個人偷襲雍州城,屠戮半城百姓,殺了秦繼勳的父兄,亦殺了魏德昌的兄長。
苗天寧為守城而戰死,當時的雍州軍幾乎不剩什麽人了,如今的雍州軍多半是居涵關退回來的守軍。
董成蛟依舊悲憤難言,“楊統領,我……”
“天駒山的鳥道被毀,究竟是因為石摩奴,還是因為你與胡達?!”楊天哲厲聲打斷,他喝得太醉,此時還有些不清醒,他胸口劇烈起伏著,臉上燙得發紅,忽然間,他一手抽出身邊兵士的劍,握住劍刃。
“楊統領!”
起義軍的兵士們不由喊道。
楊天哲握了滿掌的血,痛得自己清醒了許多,他額角青筋微鼓,站直身體,“你們都把刀給我放下。”
起義軍的兵士們無比信任這位帶領他們從胡人的治下逃出來的楊統領,縱然他們心中不安,卻也還是陸續將刀放下去。
“你們也放下。”
秦繼勳抬起下巴,示意雍州軍的兵士們。
一時間,眾人皆收刀。
“董成蛟,我們從胡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來,正是為了不做他們的奴隸,正是為了讓我們這身骨頭可以有機會挺得直,”楊天哲冷聲質問,“可你告訴我,為什麽逃了出來,你還要做胡人的狗?”
冗長的靜謐,董成蛟被段嶸牢牢壓製,他半張臉抵在地面,“楊統領,你多天真啊,你不會真以為,做過狗,還能做回人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近乎張狂地大笑,“這裡的人都知道!你楊天哲曾經貪生怕死,你爹死在苗天寧手裡,你就去做了胡人的狗!他們是不會真心信你的!咱們這樣的人,一日奴顏媚骨,終生奴顏媚骨!”
“老子不在乎他們如何看!”
楊天哲大步走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領,“只要能殺胡人,老子就要殺光他們!可你呢!老子如此信任你,你他媽的都在做什麽!”
“我有妻兒了。”
相比於楊天哲的暴怒,董成蛟反而顯得很冷靜,“他們就在丹丘,我可與你楊統領不一樣,你無牽無掛,我不是。”
——
軍營中的醫工最會治外傷,段嶸手底下的兵士們將他抬回去,便立即喚了醫工救治范江。
倪素扶著青穹匆匆跑來,正逢一名學徒端著一盆血水從氈棚裡出來,倪素看見淡紅的水中,靜躺著一枚鋒利的箭矢。
“倪小娘子,師父他們正在裡面救治。”那學徒認得她,便匆匆地安撫了一聲,端著水盆去倒了,又找人要熱水。
青穹顯得過分安靜。
倪素看向他,他裹著腦袋的頭巾跑掉了他也不知道,就那麽遲鈍地望著氈簾上映出的一道道影子。
倪素才要去拉他的頭巾,裡面便有人掀簾,倪素立即走上前,焦急地問道,“田醫工,范叔怎麽樣了?”
姓田的醫工沉默一瞬,他瞧了一眼在旁的青穹,搖頭,“倪小娘子,那一箭傷及心肺。”
倪素怎會不知他這句話的意思。
她心中一沉,立即掀簾進去,范江就躺在簡陋的竹床上,一身血汙,胸口艱難地起伏著。
一旁還站著幾個田醫工的學徒。
“范叔……”
倪素唇顫,她走近查看范江身上的傷口,卻聽他嘴裡含混著血,模糊地說:“倪姑娘,我不中用了。”
倪素的眼眶一瞬濕透,“范叔,我來救您,我可以救您!”
她顫抖著手,壓製他的血脈,試圖為他止血。
范江半睜著眼睛,看見氈簾一動,那個腦袋光禿禿,身形瘦長,看起來蒼白又遲鈍的青年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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