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涵關也曾有齊人建造的城池, 但徐鶴雪與丹丘大將蒙脫在牧神山一戰中, 齊與丹丘兩敗俱傷,蒙脫重傷不治而亡, 其後丹丘突破居涵關防線之時,一把火便將居涵關的城牆燒了個乾淨。
胡人不喜齊人的城池高鑄, 他們隻想要平坦的高原, 豐茂的草場,成群的牛羊, 他們習慣了可以隨時移動的氈帳,並不想如齊人一般定居扎根。
也因此,石摩奴對攻城十分生疏,若秦繼勳不龜縮在城中,他此時已然放開手腳,像在胡楊林中那樣,砍齊人如同砍牛羊一般,丹丘鐵騎所到之處,使齊人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可他們躲在城中,這便像是束縛住了石摩奴的手腳,使他頭一回如此憋悶。
“先是胡楊林裡的鐵蒺藜,又是今日這車陣,齊人只能使出這樣詭詐的伎倆。”石摩奴一張面容陰沉,解下腰帶扔在鋪了氈毯的地上。
“將軍,那車陣顯然是專門用來針對咱們的騎兵,想不到那魏德昌還有幾分本事!”裨將涅鄰古憤憤道。
“魏德昌?”
石摩奴一雙鷹隼般的眸子微眯,半晌,他冷笑一聲,“不,這車陣他雖會用,卻用得不夠靈活,否則,也不會有我傷他的機會。”
魏德昌的心思幾乎都撲在用陣上,石摩奴的箭術了得,若非是城牆之上那個長巾遮面的神秘人一箭射來精準地抵開了他的箭支,魏德昌此時,即便不死,應該也已經受傷了。
想起城牆之上的那個人,石摩奴的神情成為冷厲,“如此計謀,若不是秦繼勳,那麽,便是他們這對義兄弟背後,藏有高人。”
裨將涅鄰古正欲說話,卻聽帳外傳來人聲,他立即走出去,只聽斥候耳語一番,他的臉色便有些難看,回身掀開帳簾快步走到石摩奴面前,“將軍!斥候來報,昨夜在咱們攻城之前,楊天哲攜帶床弩上了天駒山!咱們守在天駒山下的勇士們與其照面,卻被天駒山鳥道上的守軍以箭陣擊退!”
“難怪。”
石摩奴從牙縫裡蹦出兩字,一拳砸在案上,“難怪他們昨夜敢出城應戰,原來是為掩護楊天哲!”
天駒山山勢奇絕易守難攻,鳥道高懸其上,齊人守軍居高臨下,如今又多了床弩,自然就更加難以攻下。
涅鄰古露出擔憂之色,“齊人的鳥道若在,雍州城就不能徹底控制在我們的合圍之下,若被他們拖到齊人援軍到來,將軍,我們還能拿得下雍州城嗎?”
“誰說老子一定要拿下雍州城?”
石摩奴青黑的胡茬幾乎遮蔽了他半張臉,“他們在等援軍,老子也在等援軍,但是涅鄰古,老子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必須切斷雍州城與天駒山之間的那條山道,他們等的糧草送不到城中去,自然會出來跟老子打。”
鳥道逼仄,自然不能容大軍通過,它的作用至多也只是運送糧草與消息,雍州軍駐守在其上,而雍州城背靠的大山與天駒山之間連接著一條鐵索,傳信的兵士可憑此可滑向雍州城後方,石摩奴攻不下鳥道便阻止不了他們之間的消息傳遞,但他卻可以斷其糧道。
“是!”
涅鄰古一手扶在胸前,垂首應聲。
縱然石摩奴不善攻城,他亦沒有停止對於雍州城的滋擾,城外齊軍用來瞭望或查探軍情的雍州軍堡寨被他很快拔除乾淨,並在城外修築高塔,以此洞察城中境況。
但石摩奴卻未料雍州軍的投石車竟屢次精準無誤地投出巨石砸毀他們修築的高塔,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幾乎每回投石車投出巨石,丹丘胡兵們都能看見城牆之上有一位衣裳霜白,長巾遮面的年輕人立在投石車旁。
此人神乎其技,令胡人一時摸不著頭腦。
“想不到,倪公子的算學竟也如此之好。”丹丘胡人大多不懂大齊的算學,自然不知其中的門道,但沈同川是雍州知州,平日裡亦多有涉獵,自然知道徐鶴雪指揮兵士投石的準頭並非是什麽運氣眷顧。
“少時有所涉獵,”徐鶴雪一手扶著磚牆,慢慢地往城樓底下走,“我問過城中清源寺的主持,他們寺中亦有頗通算學的僧侶,為防備石摩奴繼續修築高塔或行其它詭道,沈知州不若請他們前來相助,如此便能多方兼顧。”
沈同川點頭,“公子說得有理。”
雍州軍有投石車,丹丘胡人亦有此車,他們連日來不斷向城牆之上投石,攻擊城牆薄弱之處,亦傷了不少雍州軍將士。
徐鶴雪還沒走下階,便見倪素與鍾娘子她們幾個女子在幫著軍營的醫工們給兵士們治傷,她就在城牆近前,袖子邊與手都沾滿了血。
“若說石摩奴鐵了心要吃下雍州城,我看他也並未盡全力。”自魏德昌以車陣與石摩奴在城外交手後,已過去十幾日,石摩奴常來滋擾,叫陣,也試圖攻城,但沈同川越看,越覺得他的攻城之法還不夠激烈。
“石摩奴雖是猛將,卻沒有攻打城池的經驗,他並不一定要攻破雍州關,只是在試探雍州的城防,消耗雍州的兵力。”
“我們在等援軍,他們亦在等後方的增兵?”沈同川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他在等王庭派出的南延部落的大軍!”
石摩奴的這幾萬騎兵,只是丹丘的先行軍。
“多虧秦將軍有先見之明,時間上,我們倒是還可以拖得住。”沈同川擰緊眉頭,不由感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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