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雙方既都不想傷及邦交,那麽我們又怎會冒險謀害阿多冗將軍,還將他棄屍於瑪瑙湖?這豈非自相矛盾?這原本就是一個誤會。”
沈同川說道。
蘇契勒還沒說話,眾人只聽得一聲馬兒的嘶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名胡人兵士牽的那匹馬吸引。
通身雪白的毛發,幾乎沒有一絲雜色,鬃毛卻顯得有些銀灰,底下帶著一圈纏著金絲的彩絛,行走間金鈴晃動。
日光越明亮,它的毛發越潤澤。
面具之下,徐鶴雪的雙眼幾乎定在那匹白馬身上。
沈同川一雙眼睛亮了亮,他不由讚歎,“王子,好馬啊。”
“聽說是西域番邦最好的品種,比咱們丹丘的馬還要好上數倍!”蘇契勒回頭瞧著那匹白馬,“這馬本是阿多冗的,說起來,它與你們齊人還有些許淵源。”
蘇契勒再將目光挪回宋嵩與沈同川的身上,意味深長,“你們可知它是誰的種?”
宋嵩與沈同川相視一眼。
“你們大齊的玉節將軍徐鶴雪有一匹駿馬,那應該是牧神山一戰中,唯一的活口了。”
蘇契勒隱去笑意。
當年牧神山一戰,無論於大齊還是丹丘,都是損失慘重的一戰。
大齊的靖安軍全軍覆沒,而丹丘的將領蒙脫與他麾下的兵士們亦無人生還。
宋嵩與沈同川的臉色皆有了些變化。
時年大齊與丹丘針鋒相對,不似如今這般至少還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宋嵩負手而立,“官家已經褫奪了他一切軍功封號,此人是比楊天哲更為可恨的悖逆之徒。”
“也是,兩軍交戰,最忌臨陣倒戈之輩,”
蘇契勒扯著嘴角,“若在我丹丘,此人的血都該放乾在陣前祭旗。”
倪素聽見他們的談話,只是輕飄飄的字句,卻很重很重地壓下來,將一個名字反覆碾碎在塵泥裡。
而她身邊的徐鶴雪什麽反應也沒有,他只是在看那匹馬,它忽然像發了狂似的,不受牽它的兵士管束。
蘇契勒一鞭子打過去,白馬身上添了一道極深的血痕,它依舊胡亂嘶鳴,試圖掙扎,扎赫忙叫了幾名勇士過去製服它。
“它是個長了反骨的壞種,就跟它爹一樣,阿多冗當初就沒能製服徐鶴雪的那匹馬,所以配了種之後,乾脆就將那畜生殺了,沒想到這個小的,依舊是個不聽話的,”蘇契勒冷笑了一聲,將鞭子扔給一旁的扎赫,“老子也沒那個耐心再馴它了,再好的馬,不知服從,不知懼怕,不知道誰是它的主人,也都是沒用的畜生,還不如晚上殺來吃肉。”
“良駒難得,王子何不耐心些。”
沈同川看著那匹白馬,心中複雜。
蘇契勒笑了一聲懶得說話,卻問宋嵩,“宋大人今日既然來了,便給本王子一個準話,楊天哲,你殺是不殺?”
宋嵩還沒開口,沈同川便搶先道,“這是自然!今日宋大人來此,便是與王子您一同商議一同圍剿楊天哲!”
“果真如此?”
蘇契勒盯住宋嵩。
“宋大人,今日您若在此處將圍剿楊天哲的事定下,秦繼勳那兒就無話可說了,畢竟您今日是來和談的,秦繼勳若再推脫,便說不過去了,”沈同川湊到宋嵩身邊,低聲說道,“只是他身邊那個段嶸在此,您最好先進帳與蘇契勒王子單獨談一談魏瞻的事,讓蘇契勒王子稍後出來表態,就說魏瞻之死與他無關,如此也好了事,咱們今夜便可發兵圍剿楊天哲,宋大人您也不必擔憂,若有事,我還在此。”
宋嵩沉吟片刻,捋著胡須,覺得有些道理,便點了點頭,對蘇契勒道:“不若我與王子進帳,細談合圍事宜?”
蘇契勒倒真有些意外,這個宋嵩竟然敢孤身進他的大帳,但聽其給了個準話,蘇契勒心中的焦躁也消減了一些,“來啊,準備好酒菜!”
宋嵩隻帶了一名親兵,而蘇契勒在帳中也只有裨將扎赫隨侍,桌案上,是一隻烤得焦黃的羊羔。
一旁的胡女斟滿兩杯酒,各自奉到蘇契勒與宋嵩面前。
見宋嵩抿了一口酒,便皺了一下眉,似乎被這刀子般的烈酒給割傷了喉嚨,蘇契勒便慢慢悠悠道:“宋大人喝不慣我們胡人的烈酒,正如我們胡人也受不了你們的繁文縟節,我們得了北境十三州,至今尚未將十三州的百姓教化完全,如此才給那楊天哲鑽了空子,讓他有了造反起勢的機會,我們在北境十三州尚且如此麻煩,又如何能再有那個心思再起戰火?”
“何況先王有言,可取十三州而不複深入大齊,我父王一直以此為訓,自不可能再興刀兵,只是你宋大人應該也知道,咱們胡人生性隨意,底下的部落多有悍勇之輩,他們的牛羊一少,草場一出事,便難免起一些掠奪心思,但如今二十九個部落盡數歸順王庭,這於你們大齊也該是一件好事,畢竟,有了我父王的管束,滋擾你大齊邊境的事,也將變得少之又少。”
“王子說得有理啊。”
宋嵩面上浮出一絲淺笑,“征戰於國無利,既勞民又傷財,丹丘願與民修養生息,我大齊也是如此,若能不起兵戈,我們便還是以和為貴。”
蘇契勒灌下一口烈酒,“那宋大人,不如我們便來說一說,你們雍州軍的將軍秦繼勳,預備如何與我一同誅殺楊天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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