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憎恨她,卻不代表我會憎恨站在她身邊的人。”她說道,“像葉子一樣不值一提,因為他們而沾上汙點更是不必。”
“至於桂裡總是在禮儀課上為難我這件事,比起賣兒賣女依舊吃不上飯來說,那可真是不值一提。”
久我蓮莫名想到了曾經服侍過藤原中宮的女房花咲的言語——“那是一雙真正見過苦難的眼睛。”
“原來如此。”久我蓮沉默良久,才道,“初見姬君時便是深夜,那時姬君手刃了妖怪婆,然而尋常刀刃很難對妖怪造成傷害。”
“姬君通陰陽術嗎?”
這個漏洞望凝青早就準備了一套說辭來彌補:“不,我不會陰陽術,若說有殺鬼之能,是因為我奔波流浪時遇見了一位來自華夏的道士。”
望凝青心如止水地撒謊,編了一段“我自己幫助我自己”的故事:“那位道士見我被惡鬼糾纏,便在我的刀上刻了一個字。”
“能讓我過目一下嗎?”久我蓮記下了這一段,問道。
望凝青不置可否,卻是起身步入了室內,取出了太刀出雲八景以及懷劍袖花。
久我蓮仔細查看了出雲八景以及袖花刀莖上的刻字,果然與水井蓋上的刻字一模一樣,然而“來自華夏的道士”並不好找,線索又斷了。
“可以說一下那位道士的模樣嗎?”久我蓮決定將這位道士記錄在案。
“女性,二十來歲的模樣,佩劍,身穿與普通女子全然不同的寬袍廣袖,她說自己道號‘晗光’。”望凝青對此很配合,甚至取來筆墨紙硯寫下了“晗光”二字。
“光”字倒還好說,“晗”字的古意對於此世之人而言便有些晦澀難懂,即便是熟讀漢文的久我蓮也花了一些時間來理解這個字。
“晗光”道號一出,就連久我蓮都不好斷言這個道士是不存在的人,只能先行記下此事留作備案,剖析下一個疑點。
“後院井蓋上的字的確是我刻的,我也的確殺了很多妖物。”望凝青道,“但這不是沒辦法不是嗎?我也不知道白川家中有這麽多妖魔鬼怪。”
久我蓮的筆尖凝滯了一瞬,他沉吟半晌,決定將告知白川彩子的消息同時告知竹內青子:“大妖霧見川,他的舍身之地或許就在此處。”
“白川家的府邸建立在那被取名為‘霧見川’的河流之上,此河因天災而斷流,因疫病而埋骨,故而催生出大量妖怪。”
望凝青抿茶的動作微微一頓。
久我蓮沒有察覺到她一瞬的異樣,只是笑道:“因此姬君鎮壓妖怪也是好事,推後了霧見川失控的可能,不必為此介懷。”
望凝青:“……”不為此介懷才怪了!
望凝青低眉順眼地烹茶煮水,心緒卻如壺中滾水般咕嘟嘟地冒起泡來。
她是真的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導致霧見川至今未能魔化的主因,除妖一事的確有“晗光”插手,但那畢竟是沒有辦法的事。
竹內青子在入住白川家的第一個晚上便遭到了妖怪的襲擊,正如久我蓮所說的,普通刀劍的攻擊對妖怪無效,竹內青子當時被直接摁進了水池裡。
即將窒息之時,望凝青判斷這並非竹內青子可以應付之事,猜測或許是自己附身後的靈光吸引了妖怪,於是便為竹內青子留下了一點“生機”。
沒想到這樣細微的變化也會影響大局的走向。望凝青驚愕了一瞬,不過很快,她又緩過勁來。
問題不大,從霧見川最近的行為來看,她鎮壓妖魔也不過是減緩了祂魔化的時間,距離雅樂宴還有一段時間,完全是足夠的。
久我蓮結束了問話便準備告辭離去,他過來已經是飯點之後,這裡的人會在晚間四時左右進餐,現在天色已黑,再留下去就有些不妥當了。
然而,他想走,竹內青子卻不讓。這段時間她跟白川彩子鬥得兩敗俱傷,正是心裡不痛快的時候,哪裡能放過這個刺激白川彩子的好機會呢?
“這就要走了嗎?”竹內青子揪住了久我蓮的狩衣,仰頭露出一張嬌豔的容顏,“不留下嗎?”
曖昧的話語催生出微妙的氛圍,屋內燈光昏暗,燭火搖曳。攀著狩衣緩緩靠近的女子,美得宛若擇人而噬的蛇蠍。
被誘惑的久我蓮神情平靜,摁住少女攥著他衣袖的手正準備將人推開,卻忽而間嗅到一股異樣的香氣。
“我是真的喜歡蓮君,總是那麽溫柔地對我,總是願意相信我還有心。”竹內青子輕笑著看著依靠牆壁跌坐在地的久我蓮,抬手撫上他的眉心,“別動。”
她纖細秀美的食指微微上挑,指尖停著一隻紫黑色的蝴蝶。
“我知道蓮君服用過非時香果,尋常毒物對你無用,但這不是普通的蝴蝶。”望凝青沒有掩蓋自己窺探到久我蓮過去的事實,她彈了彈手指,那隻蝴蝶便翩然落在了久我蓮的脖頸處,“安靜點,蓮君。我只是想讓你配合我,並不想真的對你做什麽。很快就好,幫幫忙吧。”
少女撒嬌的口吻溫柔而又甜美,帶著一絲仿若無助的親昵,若不是脖頸間傳來的癢意有如毒蠍的尾刺在反覆試探,他們看上去倒真像一對愛侶。
“你又想做什麽?”久我蓮語氣平靜,然而虛弱的氣息幾乎讓他無法發音,“故技重施嗎?”
“有用就好,不擇手段便是我的手段。”她輕輕刮過他俊挺的鼻梁,有些哀愁地道,“情愛總是讓人變得不像自己,與你有關的事,她總是無法保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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