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不管。
次日,清晨早早,阿賢果真黑著眼圈來接方清芷,要先去陳修澤那邊換上衣服和鞋子,再一塊兒去老宅。阿賢打著哈欠,告訴方清芷,陳永誠現今不在,他還在內地那邊,陳修澤找了幾個靠譜的老人跟著他,說不定今後陳永誠還會去內地定居……但現在大陸發展遲緩萎靡,無法同這邊相比較。更不要說每日裡還有那麽多人遊江偷渡來港……陳永誠非常不高興,一直在鬧脾氣,沮喪極了,認定陳修澤是故意銼磨他,昨天晚上還打了好久的電話,求陳修澤再考慮考慮。
方清芷問:“修澤什麽意思呢?”
“大哥說,先讓他回來繼續念書,念完書後再觀望些,”阿賢也奇怪,他說,“上次過去看,的確有些……”
他說:“不知道大哥在想什麽。”
方清芷說:“他高瞻遠矚,自然有他的道理。”
阿賢笑了:“要是大哥聽見你這樣誇他,一定開心。”
方清芷怔忡,說:“不是誇獎,阿賢,他真的很有遠見。”
方清芷不能再說什麽,她對內陸如何並不了解,全靠一些書籍和報道。只是從陳修澤這些年做的事情,再聯系如今的政治事件和新聞……或許陳永誠去了內陸,的確能有比留在香港更大的作為。
許久未見的孟媽,看到方清芷,心疼極了:“瘦了這麽多。”
方清芷只是笑。
準備的裙子還是兩條,一條玫瑰花般的絲絨紅一條墨一般的黑,剪裁都頗為內斂,沒有多余裝飾。
方清芷選了絲絨暗紅的。
她換上裙子,因她消瘦了些,拉鏈拉得頗為輕松。孟媽還蠻驚訝:“早上我還同先生講,這個拉鏈似乎不太好,容易卡,不夠順滑……怎麽這時候又好用了?”
方清芷說:“是您的手巧。”
孟媽笑開了。
換好衣服,一出門,方清芷就瞧見陳修澤正低頭整理領帶,也是同樣的玫瑰絲絨暗紅,同她裙子顏色一模一樣。
抵達老宅時,比約定的時間要早出一小時。昨夜裡剛下了一場雨,現如今地上仍有潮潤潤的水汽,陳修澤走到廊下,就將沾上庭院泥土的手杖交給傭人,讓他們將手杖末端的泥土擦乾淨,牽著方清芷的手,往裡面走。
這時候還早,陳修澤環顧四周,沒看到弟弟妹妹,只和方清芷說:“今天周末,啟光和慧寧大概還在睡覺,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我房間休息?”
方清芷搖頭:“不用。”
陳修澤說:“那就先去喝些茶,我記得茶室裡還有一些好茶。”
去茶室需要經過溫慧寧的房間,怕驚擾了妹妹睡覺,陳修澤和方清芷換了走路無聲的拖鞋,緩慢穿過長廊。
經過溫慧寧房門時,兩人都清晰地聽到裡面的聲音。
若隱若現,是男人和女人的密密私語,些許露出,是溫慧寧——
“……讓大哥知道,一定打死你……”
清晨,在妹妹房間外忽然聽到這種聲音。
陳修澤一頓,臉色鐵青,抬手就要敲門,被方清芷死死拽住手。什麽冷戰吵架全都顧不上了,她個子低,舉手捂住陳修澤的嘴,不許他出聲,踉踉蹌蹌,半拖半拽地將陳修澤一路拽到茶室,緊緊關上門。
方清芷低聲:“你瘋了嗎?”
“我是生氣,”陳修澤閉眼,揉著太陽穴,“慧寧的確到了年齡,戀愛,我也不反對……但將男人帶到家中這種事情——不行。”
他起身,冷著臉:“我要去找啟光,問問他這個哥哥怎麽做的,怎能讓外面的男人隨便進妹妹房間。”
方清芷伸長胳膊,阻攔:“不許去。”
陳修澤叫她:“清芷。”
“你不是女孩,你不懂,”方清芷說,“無論你現在再怎麽生氣,也要多想想慧寧的尊嚴……她是你妹妹,但也是一個獨立的人呀。你要責罰她,或者怎樣,也要先同她溝通——我說的是私下溝通,你要給足她尊重。”
一口氣講了這麽多,方清芷微微喘息,她說:“你就是做人大哥做太久了,習慣了管教別人,都不知怎樣尊重人。”
陳修澤坐在椅子上,他閉上眼睛,歎氣:“你說得都對,過來,我現在很生氣,你同我講個笑話,轉移我的注意力,免得我忍不住,現在就過去捉人。”
他沉痛開口:“一個個的,都要氣死我。”
笑話?
方清芷並不擅長講笑話,她沒有幽默開朗的性格,更沒有能令人開心的天賦。
方清芷也放下手,她凝神想了想,問:“那你的遺囑上有沒有寫我的名字?現在氣死了你,我豈不是什麽都分不到?”
陳修澤睜開眼,看她。
他緩緩開口:“你這個笑話的確講得很好,我現在不想去教訓慧寧了。”
“我想先把你摁住。”
第53章 吝嗇
隔了一個房間, 陳修澤坐在椅子上,臉色沉沉。溫慧寧比陳啟光小一歲,自小就到了陳家, 一家人隻將她當作親生孩子, 陳修澤眼中, 也是如陳至珍般的親妹妹。
現在出了如此意外狀況,怎能不令他不安。
自從上次激烈爭吵後,方清芷和陳修澤聊天時便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客氣和疏離,好像隔著一層虛假的禮貌。現在忽然出了意外, 二人皆來不及繼續維持。全部忘記之前的鬥爭,短暫地面臨著同一個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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