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上山時不過十二,三歲,穿著雪白狐裘小小一個,恨不得把從皇宮裡帶出來的東西都交給顧之桑和鈞鴻。
顧之桑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好感,最開始常常繃著神情,把對方送來的東西放出山門。
'以後別送了,我不需要。’
每當她說完,轉身離開時,眼角的余光便能看到少年神情低落,像隻被落寂打翻的可憐狗崽。
隻失落了不到一瞬,少年皇子又回揚起笑臉,跟在她和鈞鴻的屁股後面一口一句師父。
某次顧之桑出山時,看到山門外的一幕時視線微頓。
空無一人的山間林中,只有一把藤椅。
少年披著青竹披風,手執古籍默默研讀,他藤椅背後臥坐著一頭低頭啃草的幼鹿,山風和鳥鳴從他身邊穿過,卻驚不起丁點漣漪。
那一刻,她在這個少年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淡淡孤寂。
想來也是,若不是晏回山從娘胎出來就體弱多病,他也不會早早被送到這枯燥無味的山間,而是在皇宮中錦衣玉食,肆意享樂。
從天之驕子到寄人籬下,更沒有玩伴的小可憐,這之間的差距很大。
似是被出山的顧之桑清冽目光嚇到了,原本慢吞吞在藤椅後嚼草的幼鹿一驚,跳起來蹦蹦噠噠往山裡去了。
少年皇子察覺到動靜,倏忽抬頭,就看到了山門前的顧之桑。
他原本沉寂的眉眼頓時鮮活,彎起溫軟弧度,揚起手揮動:‘顧師父,您出山了。’
那副依舊一眼能看到底的乾淨模樣,讓顧之桑頭一次心生波瀾,有了些許惻隱之心。
她眉眼淡漠回了兩句,少年人便眼眸亮晶晶的,抱起腳邊的小土狗跟了上來:
'顧師父,我上周回宮的時候聽了民間的話本子,茶樓裡講了您行俠仗義,殲滅惡鬼的故事……’
再後來不知怎的,那晏回山就愈發嫻熟,總是操著比鈞鴻還多心,完全把道觀當成他家似的。
她師父鈞鴻是個貪嘴貪酒的老頑童,每天有酒喝就樂呵呵喜滋滋。
後來那向來恭恭敬敬,溫潤如玉的晏回山就跟著他就學會了一種招數——
只要顧之桑推辭,便神情落寂:
'你和鈞鴻師父多次將我從鬼門關拉回來,回山這才保住一條薄命,我本為人間俗子,一不能替二位驅邪除惡排憂解難,二不能幫你渡過難關,所擁有的不過都是些身外之物。
'若是這些你都不接受,我真的良心難安,不知該如何報答你。’
'……’
現在想來,晏承所說的話,給她的感覺,就像是晏回山的翻版。
顧之桑知道自己的直覺很敏銳。
她再看晏承的目光中,就多了許多審視和思索。
她有點懷疑晏承的身份。
壓下心頭的疑慮,顧之桑說道:“我準備回去了,節目組那邊給我發了第八期的台本,我應該直接去節目錄製地,你呢?”
晏承愣了一下,意識到要分道揚鑣了。
他情緒不高漲,抿唇說道:“我也該回去了。”
被乾清門副掌門擄走一事,沒多久家裡的人就通知了他父母。
盡管獲救後的他第一時間和家裡取得了聯系,但符輕岸依然心焦憤怒,再加上總部那邊不能沒人坐鎮;
聽秘書說他‘失蹤’的這幾天,公司裡不知從哪兒興起了一些傳言。
這些事情他都該回去處理了。
“我來安排專機吧?”晏承說著,就準備掏出手機。
這邊顧之桑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眉尖微蹙,很快又恢復正常。
聞言她拒絕道:“不用了,我還有點事情。”
晏承:“好,那你一路順風。代碼我會盡快讓技術團隊研發出來,爭取早日升級系統。”
“你也注意安全,若是發覺體內的陰煞之氣有所異動,就直接聯系我。”顧之桑說道。
從晏式分公司離開後,顧之桑才和鄭如玉那邊撥通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對方語氣緊張而激動:
“顧指導,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可以把網絡技術和玄學陣法結合起來麽?!”
顧之桑應了一聲,“單獨的插件的確成功運行了,具體情況你們可以和晏承對接跟進,相信官方的技術一定也不弱。”
鄭如玉在另一頭的辦公室連連點頭,來回踱步:
“我們以前從來沒往這個方向想過,如果真的可以將玄學通入網絡,連通每一個百姓的設備,那麽打擊玄學手段做惡就方便多了!”
“我們甚至可以專門開發一個軟件,或者像晏承提議的那樣,在電子系統中開發一個運營的組建,作用就是用來感應設備使用者身邊的陰氣祟氣。
只要使用者身邊有陰魂惡鬼,或是被人用玄學手段謀害了,捕捉到氣息殘留的軟件都能自動警報,把受害者的信息上傳到靈組的信息庫,再派專人去解決。”
“這樣的話,破解並抑製玄學案件就不再是口頭說說,能夠實際落實了!”
聽著鄭如玉的暢想,顧之桑知道官方上層必然是對此事起了重視。
如果真的如她所規劃的那樣,官方和靈組真的製作出了這樣的軟件,想必像風城內的兩起慘案,就能早早地被發現並製止了,會拯救很多無辜百姓。
顧之桑:“但是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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