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嫵之前在雨中站了快一個時辰,褲腳早就被雨水濺濕,她端正地跪在青石板上,背又挺又直,濕布料貼在她的身上,又濕又冷。
秦嫵低著頭,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仿佛一折就斷。
她的身子向來不算是康健,三天前又剛取了一碗血,如今嘴唇竟已經隱隱發白,頭也昏昏沉沉的,甚至到了看不清王靜合面貌的地步。
“回母親,孩兒不知。”
王靜合看著秦嫵這般可憐巴巴、脆弱易碎的模樣隻覺得厭惡、惡心,嘉兒身邊的丫鬟親口指認的,還能有假?
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看秦嫵的眼神如同看什麽醃臢貨,話語似利刀。
“你別叫我母親!”
瞬間,秦嫵心中那座喚作“親情”的危樓轟然倒塌,整個心像被捅了兩個大口子,呼呼地進風。
三天前取血割破的手腕火辣辣地疼!
是啊,她哪裡配叫夫人母親呢!
秦嫵低著頭。
她和秦嘉妍是不一樣的,在母親的眼裡她是不配和秦嘉妍相提並論的。
這她怎麽會不知道呢?
三年的時間,母親、父親、整個家,雖然都稱她是“秦大小姐”但是卻始終都和她有一層看不見也戳不破的薄膜。
她是個人啊,是個會跑會跳、會哭會笑、會喊會鬧,五感俱在的人啊,她怎麽會不知道呢?
可她不想也不敢戳破那層膜,她是一個沒有記憶的人,自己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是怎麽長大的、喜不喜歡吃芹菜、香菜……
她通通不記得了。
她沒有來處,也沒有歸途。
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不信任感,只能緊緊地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一切。
起碼現在她還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父母兄弟……
她怕戳破了這層膜,就什麽也沒有了。
所以秦嫵蒙住眼睛、捂住耳朵,她不去看母親有時過分冰冷的眼神、不去好奇哥哥不讓進的房間……
隻努力地做一個孝敬父母,友愛兄弟姐妹的秦家大小姐。
可是這層脆弱的薄膜終究還是在今天被這句話捅破了。
秦嫵的睫毛微微顫抖,她是狂風中的蒲英,是巨浪裹挾的碎石……從來都做不得自己的命的主。
她的右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指尖無意間碰到了細在腰間青色蝴蝶玉佩。
那是一塊成色上成,溫潤得仿佛浸在溫泉裡一般的和田玉。
那是裴容送她的玉佩。
那是她冰冷黑暗中的唯一一株燭火。
裴容……
壓抑了許久的人像是碰到了軟肋,一下子紅了眼眶。
只有裴容會幫她回憶自己遺忘的記憶。
只有他會安慰她想不起來也沒關系。
只有他是護著她的……
她攥緊了腰間的玉佩。
王靜合看著跪在地上臉色發白眼眶泛紅的小姑娘,心裡多少是有些不忍的,但側身看見自己乖巧的親女兒。
這微乎其微的不忍幾乎瞬間就消散了。
“你謀害嫡姐,認還是不認?”
她厲聲問了一遍,身旁有眼色的媽媽立即從懷中掏出一份寫滿字的狀紙。
大概講述了秦嫵因為秦嘉妍回歸威脅到了自己的地位,而心生歹念將妍姐兒推入湖中的一系列過程。
只是沒想到平日裡像個麵團子任人捏扁揉圓,說往東就往東,說往西就往西的秦嫵小姐,現在像是長了刺一般,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王靜合,語氣堅決冷硬。
“不認。”
秦嫵不受控的狀態讓王靜合心中煩躁,“嘉兒身旁的丫鬟親口指認你把嘉兒推入湖裡……”
還能有假不成!
“青橘也能證明我沒有做過!”
秦嫵打斷了她。
“青橘是你的貼身丫頭如何能信!”
王靜合脫口而出。
話畢,房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秦嫵的一雙鹿眼黑白分明,水光瀲灩的眸子裡是毫不掩飾的諷刺與嘲笑。
“原來是我的貼身丫鬟就不可信了啊!”
房內眾人都屏住了呼吸,這嫵姐兒往日裡都是軟綿綿的棉花樣子,倒沒想過她口齒竟這般尖利。
“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王靜合沉下臉來。
半月前,小將軍裴容向皇帝請旨,求娶秦伯民大人家的嫡女。
秦伯民原本是只有一個嫡女的,但是從三天前開始,他就有兩個了。
這個裴小將軍是人中龍鳳,容貌、家室、人品都無可挑剔。
作為女子,在家靠父兄,外嫁靠相公。
一個好的男兒可以讓女子在這世道中少受太多苦。
王靜合攥著親女兒的手緊了緊,這般優秀的男兒郎,她一定要配給自己的親女兒!
王靜合給了個眼神,身旁身寬體胖的老媽媽立刻接收到了訊息,咬著牙抓著秦嫵的右手就要往紙上畫押。
秦嫵自然極力反抗,但是常年虛弱,三天前又被割破手腕取了一大碗血的她又哪裡是這些粗使婆子的對手。
右手手腕處的繃帶被扯開,傷口被撕裂,血浸了出來……
疼的要死!
她像一隻被釘子釘在木板上的蝴蝶,垂死掙扎,突然她的右手被死死地摁在紙上。
混著她的血甚至都不需要印泥就留下了一個鮮紅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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