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門無情地緩緩合攏,縫隙越來越窄……
就像陸姝此刻的心情,春寒料峭。
她娘真的半分鑽空子的機會也不給她。
陸姝生無可戀地喊:“我錯了,我愛讀書,我以後再也不逃學了!”
宋婆子嘴角上揚一瞬,又抹平,“老奴只聽娘子的吩咐行事,不管您這些。”
陸姝哀怨地望她一眼,垂頭喪氣地走向三院,“我去與母親表白心聲。”
宋婆子站在她身後,目送她走遠,眼裡的笑意再止不住,抬抬手示意守門婆子重新打開角門。
婆子神情更外露些,愉悅地推開門。
三院,施晚意屋裡。
陸姝耷拉著腦袋,認命道:“娘,我想清楚了,我以後好生讀書,再有厭學之心,便……便……”
施晚意不催促,悠然自適地看她。
陸姝長歎一聲,“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能騎馬,不能蹴鞠,不能……不能……”
她卡殼,實在想不到,下狠嘴:“隻喝粥吃素,瘦成妧姐兒。”
妧姐兒招你惹你了?
施晚意嘴角微抽,嗔道:“你這孩子,風一陣兒雨一陣兒,陰晴不定的。”
陸姝任她說,隻問道:“娘,那我能回去上課嗎?我愛讀書,我真的愛讀書。”
她努力睜大自己真誠的小眼睛,取信於娘。
施晚意仿佛透過她的小窗口看見她背後的淚,忍著笑大發慈悲:“行吧,那你今日便回去上課。”
陸姝一喜,追問:“那我學武的事……?”
施晚意衝婢女勾勾手指。
婢女拿過來筆墨紙硯,一一擺在桌上。
陸姝看著這熟悉的一幕,笑不出。
施晚意指指紙筆,“口說無憑,寫吧。”
陸姝掙扎,“就算寫下憑據,我若是不做……”
施晚意笑問:“還想學武嗎?”
陸姝閉嘴,沉默地拿起毛筆,蘸墨,“怎麽寫?”
“你如何保證便如何寫。”
陸姝抓耳撓腮,半晌終於寫完,遞給她看。
她寫了好幾張紙,字大小不一,施晚意認真地看完,許久之後吐出一句:“字真醜。”
陸姝無法反駁。
這是事實。
她以前不羞愧,現下卻垂下頭。
施晚意指出她的錯字,讓她重新謄寫一份,然後署上名字。
陸姝全都照做。
施晚意這才讓人收起那字據,前一份也沒扔,“等你長大,拿出來回憶。”
陸姝敢怒不敢言。
“學武的事兒,我答應了。”
陸姝霎時欣喜。
施晚意打一棒子給好幾顆甜棗,又道:“你不想學女紅、樂器,也可以停了。”
雙喜臨門,陸姝喜出望外,“娘,真的嗎?”
施晚意點頭,“但是規矩禮儀得學精,起碼運用自如,教人明面上挑不出毛病;書也得認真讀,明理識事,知分寸,曉進退。”
陸姝無不答應,“那我什麽時候開始學武?”
施晚意道:“明日你跟我去拜師,今日先去上課。”
陸姝應承地爽快,蹦蹦跳跳地出門去上課。
宋婆子進來,“日後娘子便無需擔心姝姐兒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學武辛苦,磨煉出的膽魄和毅力,夠她受益終身了。”
施晚意憊懶地躺在榻上,喟歎:“我可吃不了練武的苦。”
宋婆子道:“誰舍得您吃苦?”
施晚意笑意盈盈,“就是,我這麽甜。”
另一頭,陸家的小學堂。
二房的三個孩子看見忽然出現還歡天喜地的陸姝,皆是一驚。
陸一釗倒是不意外,招呼她來坐。
陸家的孩子,初時啟蒙不分男女,漸大之後,方才分開教學。
不過有些課程,諸如禮樂詩詞,暫時還未分開。
陸姝哼著歡快地調子,坐下,探頭問:“下堂課學什麽?”
陸一釗道:“琴。”
陸姝得意洋洋,“我娘說了,往後我可以不學琴樂,也可以不學女紅。”
陸妧驚訝,輕聲問:“那、那姝姐兒你學什麽?”
陸姝抬起下巴,驕傲道:“我要學武,我娘明日就帶我去拜師。”
二房三個孩子面面相覷,超乎他們的認知范圍。
“女娘……學武有什麽用?”
陸姝理所當然,“我娘都同意了,別人說有沒有用,才不重要。”
二房三個孩子張大嘴巴看她。
陸一釗則是眉頭舒展,埋首在書中。
他想,嫡母一個人回來,真好。
轉過天,施晚意帶著陸姝出門。
陸姝在馬車上問了幾遍“師父是誰”,施晚意都沒回答她。
直到馬車停下,陸姝站在“方宅”的牌匾下,面無表情地問:“這就是您連拜師禮都不準備的理由嗎?”
“我親阿姐,你親姨母,一家子親戚,要什麽拜師禮?”
施晚意催促她進去。
陸姝嫌棄不已,“這是禮數,禮數你懂嗎?”
施晚意揪她的耳朵,“你還教訓起我來了?”
陸姝不得不踮腳,“你快松開。”
宅門打開,施晚意松手,陸姝也端正立好,母女倆瞬間成了有禮的官家夫人和娘子。
昨日施晚意派人送過拜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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