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許久,他激動道:“是,是真跡!”
陸侍郎如獲至寶,連在外院“伺候”他的美婢都看不進眼了,隻恨不得睡覺也放在枕側。
翌日,宋婆子早早替施晚意到外院請問劄記的真假。
陸侍郎一夜激動,臉色不好,精神卻亢奮,撫須點頭,“確是真跡不錯。”
宋婆子便一板一眼道:“如此,大夫人也能放心送出去了。”
陸侍郎瞬間露出些許急色,“……如此珍貴的孤本,怎可作百日禮。”
“慚愧,大夫人尋遍嫁妝,皆沒有雅致的物件兒,只有這劄記送出去不損陸府顏面。”宋婆子沒甚表情,說著慚愧,一點兒看不出慚愧,硬邦邦地說,“大人喜歡,可抄一本以作留念,以後就見不到了。”
陸侍郎:“……”
以後就見不到了……
就見不到了……
沒感情的一句話反反覆複地循環在陸侍郎的耳朵裡,刺激著他。
但直到宋婆子退出去,他都沒問“為什麽不從府庫裡選一件百日禮”。
而隻隔了一日,宋婆子又去了一趟外院。
陸侍郎確實抄好了一份劄記,可原書遞出去的時候,動作慢又不舍。
宋婆子掐住書的另一半,陸侍郎還沒有松手,宋婆子便面無表情地拽過來。
陸侍郎怕弄壞劄記,忙松手,提醒:“小心些。”
宋婆子沒理會,書揣進袖中,躬身行禮,頭也不回地退出去。
陸侍郎沉痛地看著她的背影,唉聲歎氣:“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但他再不舍,劄記還是重新回到了施晚意手中。
施晚意靠在榻上,愜意地翻看劄記。
她也知道自個兒牛嚼牡丹,平時絕對不會看這種字跡難以辨認,較為晦澀的書冊,但現下它可不是書,是聚寶盆。
之後幾日,老戚氏那兒始終沒有動靜,施晚意也不著急,像模像樣地準備了個普通的黃梨木匣子,將劄記放了進去。
她還在老戚氏面前,煞有介事地說:“用什麽裝不要緊,禮送到人心裡去才是要緊的。”
老戚氏死死地盯著她,仍然不做表態。
不過是一本劄記,她怎麽可能就放了鑰匙和印章,施晚意也太可笑了些。
施晚意就是純膈應人,其他都是附加所得,坐在堂屋硬拉著婆婆閑聊了好一會兒,才揮袖走人。
陸侍郎實在舍不得劄記,忍了好幾日,也給老戚氏施了壓,但她依舊固執,他又不好為此與老妻爭吵,隻得從自個兒的私房裡挑出好幾件珍奇之物,提出與施晚意交換。
劄記是有價無市,可一般拿到的人寶貝的什麽似的,根本不會賣出去。
施晚意庸俗,不喜歡的、不能變現的寶貝有什麽用,且陸侍郎送來的幾件東西,若賣出去價值遠超過劄記。
沒窮過的人理解不了,有些人日日期盼著暴富,天上會掉餡餅兒,可真拿到了不屬於自己的錢又燙手。
雖然有些自欺欺人,可這轉個手,差價不就賺到了嗎?
施晚意半分不心疼,也不跟公公討價還價,爽快地換了。
這麽來來回回,就到了臘月十五。
府裡的規矩,每個月月中給出下個月的月例,十二月各處的月例,府裡上月已經給過,而臨近春節,不止要拿出正月的月例,還有春節祭祀、節禮、節宴等諸多開銷。
庫房鑰匙沒在施晚意手裡,沒有印章施晚意也不能支府裡公帳上的錢,老戚氏閉眼裝死,擺明了要施晚意掏錢。
此時才是正戲。
但各處,一直等到下午,都沒等到月例送來,連外院陸侍郎那兒也不例外。
一時間府裡上上下下全都在嘀咕,大夫人是不是終於要跟老夫人杠上了。
老戚氏、祝婉君、戚春竹都派了人去施晚意那兒詢問,得到的都是相同的話,“再等幾日……”
他們哪等得了,這在陸家眾人看來,就是她在故意拖延,免不得全都聚到正院來,想要老戚氏做主。
陸芮:“母親!大嫂都說要給我做新衣服,現在還沒見著,怎麽出門做客!”
戚春竹憤憤:“母親,這月例不發,正月如何過?”
祝婉君也苦著臉道:“母親,二郎要與同僚人情往來,就靠這月例呢……”
三郎陸代和四郎陸值也都要與人交際,只是他們一個存著心事兒,一個自詡讀書明禮,不好說長嫂長短,便都閉口不言。
堂屋裡一片鬧哄哄的,陸侍郎陰沉著臉。
老戚氏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耳朵裡嗡嗡作響,“好了!”
眾人閉嘴,她怒火朝天地質問:“施氏呢?怎麽還沒過來?!”
施晚意此時就在門口,一聽見話,在門外就開朗地應了一聲,“來了來了!”
隨後便踏進門。
“你是怎麽管家的?!”
迎頭就是一聲厲喝,施晚意瞬間住腳,烏黑的眸子呆呆地看著老戚氏,無害又可憐。
陸侍郎嚴肅地問:“老大家的,月例是怎麽回事兒?”
施晚意故意小心翼翼地望一眼老戚氏,囁喏:“母親沒給我庫房鑰匙和支錢的印章……”
陸芮性急,不管不顧地質問:“大嫂你什麽意思?難不成母親還會刻意不給你,讓你用嫁妝填補嗎?”
老戚氏眼一厲,理直氣壯且不慌不忙地說:“我們陸家是有規矩的人家,如何會惦記兒媳的嫁妝?只不過大郎的遺產也是陸府的,我想著你初上手,盡夠用段時日了,沒想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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