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魔頭猛地瞳孔一縮,立馬側過了臉,面色一下子變得非常蒼白,那薄唇也緊緊抿著,整個人仿佛成了一隻被逼到了絕境的凶獸。
燕雪衣和紅娘一樣,在他十一歲之前,其實是流落在人族中間摸爬滾打的,甚至當時修真界很流行魔族奴隸,他還被抓過去當過一段時間的奴隸。
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只是小魔頭一直非常慶幸——她當時只看見他慘,沒看見他半張臉都是魔紋的樣子。
小時候的小魔頭還不能很好地隱藏那些魔紋,時不時就會出現。加上他與眾不同的魔角,那些看見的人就大罵他是惡鬼、怪物、異類,隨即便是無數的唾罵、拳腳相加。
小魔頭就縮在了牆角,用破衣服擋住了自己臉上醜陋的魔紋,從來不敢讓別人看見。
他們說那是魔鬼留下的痕跡,死後都要下十八重地獄的。
所以小魔頭在看見了被欺凌的紅娘時,才難得起了一點點的惻隱之心。
——因為他們都是怪物,是被嫌棄、被唾罵,永遠在人族眼中見不得光的“小魔鬼”。
後來他去了魔界,在萬魔窟當中,什麽奇怪的魔族都有,區區魔紋,再也不顯得起眼了,他終於找到了適合自己生存的地方,從此如魚得水,所過之處都是畏懼的視線,再也不是那個人族嘴裡的異類了。
可是他深知人族的態度,這魔紋的存在,仿佛真的昭示著他就是隻惡鬼的本質,尤其是他剛剛還展現出來了最不堪的一面。
她會怎麽想他呢?
他幾乎是猛地側過臉去,臉色非常難看陰鬱,手指捏得發緊、發白。
他很清楚,她應該剛剛就看見了,他最不堪的一面,但是他就像那個亡羊補牢的牧人,仍然想要努力地遮掩一二,不去面對最難堪的現實。
但是他沒有聽見嘲諷、驚訝的聲音。
他感覺到了一只有點涼的、柔軟的手貼上了那醜陋的魔紋。
他聽見了她很柔和的聲音,“不難看。”
她還描了起來,動作很輕柔:“連起來,像一隻蝴蝶。”
朝今歲沒說假話——只是太多人從未仔細看過這魔紋,從前是不屑,後來是不敢。一旦不將這個東西當成洪水猛獸,其實仔細看來,真的很漂亮,像是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她輕聲說:“在我們修真界有一種埋藏在地底下的一種靈蛹,要歷經三個寒冬,才會在來年的時候破繭,化成一隻振翅欲飛的黑色蝴蝶。”
這一刻,他的心臟,像是翻騰著滾燙的岩漿。
炙熱、燒灼,滾燙。
他猛地回過頭來,一把抓住了她還貼在他面頰上的手,看著她的視線,一下子變得炙熱又偏執,像是一團熱烈而滾燙的火。
他抓住她的手用力至極,突然間將她一把拽了過來,他們貼得極為近,仿佛要將她嵌入骨血裡一般。
她聽見了這魔頭近乎執著地低下頭,把她的手貼在了面頰上,表情非常的執拗地看著她,眼神變得非常危險:
“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了。就算我下一秒就要死了,我也會先把你殺了再一起死。”
她感覺這隻魔好像有哪裡變了,但是仔細看,還是那隻魔。
朝今歲想要縮手:“燕雪衣,我安慰你,你怎麽還想恩將仇報?”
魔頭低下頭,聲音溫柔又纏綿,卻透著一股的陰狠勁兒:“在我們魔界,也有個睡前故事,魔界有一種魔蛇,你在它冬眠快要餓死的時候喂了它東西,等到來年它睜開眼,就會死死地糾纏著你,永生永世,死也不能休。”
朝今歲:……
你們魔族都是睡前聽恐怖故事睡覺的是麽?
他們靠得非常近,近得能夠聽見他的心跳。
他侵略性極強的丹鳳眼看著她看了許久,然後突然間湊過來,一口咬住了她的肩膀。
她嘶了一聲,“燕雪衣,你又發什麽瘋?”
偏偏他推又推不動。
她應該覺得害怕的,因為那個位置堪稱命脈——
幾乎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危險感,甚至於比剛剛面對失控魔頭的時候,都不枉多讓。
但是她不知道為何,突然間想起了明月山上那隻大狼狗,它對一隻經常跑來明月山蹭飯的高冷狸花貓很喜愛——表達喜愛的方式就是一口把那隻貓的腦袋給叼住。
當然了,每次這麽乾,都會被狸花抽得飛出三個山頭,但是下一次那條大狗勾還是樂此不疲地去叼小狸花。
那魔頭松開她,問道:“你在想什麽?”
她就這麽誠實地告訴了他。
魔:“不要把老子和那條蠢狗相提並論!”
歲:“那條狗不蠢,它叫聰慧。”
魔:“總之,不許把本座比作那條狗。”
歲:“那你不要亂咬人。”
魔頭瞪她:“我又不咬別人,我就咬你!”
話音落下——
朝今歲:“……”
魔頭:“……”
他輕咳了一聲,一時間,氣氛變得非常古怪。
然後那魔頭為了緩解詭異的安靜氣氛,四下一望,想起了手臂上還有劍,於是非常隨意地順手拔出了昆侖劍,隨手一丟,血順勢就噴了出來。
仿佛和剛剛喊疼的那個魔頭判若兩魔。
朝今歲:……
只見這魔頭就想隨手把那條黑絲綢扯過來一綁,朝今歲終於看不下去了,直接把他拉到一塊乾淨的空地上摁住——是的,他們倆拉拉扯扯半天,還沒走出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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