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光著上半身,濕漉漉的衣服丟在了另一邊,慢條斯理地從手心點燃一團黑色的火焰。
火焰膨脹起來,很快就將衣服和濕淋淋的長發蒸發乾淨。
但是大雨衝刷,也顯然洗不掉他身上的血煞之氣,兩隻魔角更加讓這魔頭像是隻極為凶悍的野獸。
他隨手彈了一下爬過來的小眼睛,昨日還想要棄暗投明的小眼睛就很諂媚地前去給他叼了兩件新衣服回來。
正要穿好衣服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他下意識把沾滿了血的衣服往火堆裡面一丟。
魔頭轉移話題:“你這麽好心?真不會對朝小塗出手?”
朝今歲:“你消息怎麽這麽靈通?”
魔尊甩鍋:“小眼睛,立功心切。”
小眼睛:……?
她說:“我沒騙師春秋,我不會對她動手——把機會留給別人不好麽?”
“靈韻被朝小塗丟去喂蜘蛛,這樣的深仇大恨,我為何要攔著她告朝小塗,為何要攔著她報復?”
看著她說話時柔和的樣子。
他感覺到了一種極為不安的情緒在醞釀,他突然間意識到,她是個真的很好的人。
魔頭突然間問:“為什麽?”
她疑惑地看著他。
“你對誰都這麽好麽?對每個人,都這麽維護麽?”
她沒說話。
大雨裡,他的聲音突然間像是隔了一重,似笑非笑道。
仿佛是從一場大夢初醒過來。
清醒而薄涼。
在黑夜裡,像是一隻受傷而自嘲的凶獸:
“你覺得不公平,就幫靈韻。”
“你覺得不對,所以也要幫我?”
“也是為了那個,公平正義?”
她沉默了一會兒。
“我的確對別人都很好。”
她不能否認,她是真的認為,就算是魔,也可以得到公正的對待。
但是說出來,似乎就變了一重意思。
他的長發還有些濕漉漉的,像是一只在外面淋了雨的大狗狗。
但是現在,這只有點狼狽的大狼狗,扭過頭強忍住情緒,不再看她。但是後槽牙咬得死死的,手指捏得發白。
似乎對於魔族而言,忍耐情緒是件太過於困難的事。
他像是一個快溺水窒息的人一般,猛地起身,連上衣都沒穿,露出身上縱橫交錯的疤痕,就這麽幾乎逃也似的想要離開她柔和的目光所及之處。
把外袍一搭,就往外走去。
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對她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來——趁著還有理智。
走到了一半,他把手裡的一塊吊墜丟給了她。
他說:“別跟著我。”
但是身後的腳步聲沒有停下。
他嘴角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怎麽,覺得我可憐,想來安慰我?”
“你真的以為我這麽好心?”
黑夜裡,他的聲音十分危險:
“你再靠近,我就不一定會對你做什麽了。”
她沉默了。
好一會兒,“燕雪衣,我從小到大,隻哄過一個人。”
他的腳步頓住了。
“燕雪衣,你不一樣。”
“……”
許久之後,他問:“哪裡不一樣?”
她說:“我總是哄你。”
“我從來沒這樣哄過別人。”
他沉默不語。
但是站在原地,的確不走了。
她說:“燕雪衣,你就像個小姑娘一樣,你知道麽?”
“你不能每次一生氣就跑,像個離家出走的小姑娘。”
他回過頭來,突然間朝著她大步走了過來:
“小姑娘?”
他猛地摟住了她的腰。
這高大的魔頭直接掐住了她的腰一提,把她抵在了牆上。
英俊的魔頭此時一頭長發帶著潮濕的冷氣,可是氣息卻非常滾燙,繃緊的漂亮肌肉像是蓄勢待發的獵豹,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侵略性極強,吐出的呼吸都像是岩漿一樣滾燙:
“有哪個小姑娘會上刀山下火海,搶回來你要的半塊石頭麽?”
會拚著自己差點被禁地埋了,衝進去搶這破爛石頭麽?
——他不知道她要什麽,也不知道她要這個做什麽,但是他見過補天石,所以在禁地裡看見這塊有點像的石頭後,他明明知道有危險,還衝回去,在即將坍塌的禁地裡,把這隻吊墜給搶了回來。
她驚訝至極地看著那吊墜。
這塊補天石裂開了,只有一半,被做成了一隻月牙形狀的吊墜。
所以他才搞成這幅狼狽至極的樣子,甚至不知道她要它做什麽,是不是這一塊,就把它給搶回來了。
只是因為,她想要。
她突然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他脾氣真的壞,還善妒,陰晴不定,是個真真的混世魔王性子。
這魔王沉默了一會兒,回想起了剛剛的話:
她竟然說他像個一生氣就離家出走的小姑娘。
——此魔竟無言以對。
他確實患得患失,害怕一切都是一場夢。
“我不走了,以後不會這樣了。”
她終於松了一口氣。
他往後退了一點,丹鳳眼盯著她,鄭重宣布道:
“我會像故事裡的那條毒蛇一樣,死死纏著你。”
“所以你今天晚上,不能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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