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那是小魔頭最不堪的過去。
血淋淋的瘡疤,不需要任何人去揭開;苦難的童年,更加不需要任何人去評判。
所以,那些過去,天地間,只有她和燕雪衣知道就足夠了。
她伸出手,纖細的手指輕碰到這隻記憶珠,它就在靈氣的作用下化成了萬千的碎片,消失在了空氣裡。
她一轉身,就看見了一隻悄悄溜走的小眼睛——
“小眼睛,你把事情告訴他了是不是?”
小眼睛原地扭了一下,直挺挺一躺,黃豆小眼一閉,企圖裝死。
朝今歲伸手抓起了小眼睛,這奸細蛇根本不敢吭聲。
都多少年了,沒人敢這樣說魔尊了,偏偏朝小塗不知死活,還想要揭人的瘡疤,小眼睛都懷疑朝小塗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或者她根本不認識魔尊是誰,可是朝小塗明明知道!
那只有一個可能:她腦子進水了。
小眼睛作為本命靈獸,當然去告狀了。
朝今歲把小眼睛放在了手腕上,也沒追究了,只是道:“他現在在哪裡,帶著我去找他。”
小眼睛老老實實地嘶嘶了兩聲。
魔族在太玄城自然有落腳點,實際上這個落腳點還非常豪華且霸道至極——因為魔尊直接搶了太玄無極的拍賣行。
太玄無極倒是想要有人給他們主持主持公道,但是他們連誰搶的都不知道,只知道此人非常之囂張,直接在外設了個結界,太玄無極派去的三波人都有去無回,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群狂徒囂張。
——他們甚至不敢把此事聲張出去,畢竟實在是丟人。太玄無極這幾日丟的人已經足夠多了,哪裡願意讓自己再製造幾個笑料呢?
小眼睛直接引著朝今歲穿過眾魔詭異的視線,來到了拍賣行的地下室。
她走過長長的走廊,敲了敲門:
“燕燕?”
在很久很久之前。
小時候的小魔頭,生活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奴隸場。
像是小魔頭這樣的魔族奴隸,一年不知道要出現多少個,都是一些留在修真界的魔族遺孤、或者混血。
他們也許會在角落裡無聲無息地死去,而活下來的,會被抓到角鬥場裡,不停地搏鬥來給人取樂,然後被賣掉。
這就是人間地獄。
小魔頭仇恨人族、也仇恨和他爭搶的魔族。
也是因為他野性難馴,不如其他的魔族那樣好馴服,不僅在一群小魔奴隸中間稱王稱霸,還從不肯低頭,鞭子和鐵鎖鏈,都仿佛不能叫這隻小魔頭乖乖聽話,像是身體裡面住了一隻野獸,仿佛隨時會撲上去把人給咬死。
所以——小魔頭的待遇也是最差的。
他們把小魔頭關進了巨大的鐵籠子裡,用紅布蓋起來,非常想要把這隻非常棘手的小魔頭給賣出去;但是每一次,小魔頭都用那雙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眼睛嚇退所有人,仿佛只要有機會,小魔頭會弄死每一個靠近籠子的人。
凶性難馴。
一直到有一天,紅布掩蓋的巨大籠子,被人給掀開了。
出現在小魔頭面前的,是一雙潔白、繡著金線的漂亮兔頭小靴子,停在了小魔頭破了一個洞、髒兮兮的鞋面面前,顯得精致又昂貴。
一個仿佛誤入這個汙濁地獄的,乾淨又漂亮的小蘿卜頭,出現在了這個人間地獄裡。
小蘿卜頭看著鐵籠子裡,關著遍體鱗傷的小魔頭。
小魔頭有迥異於人族的兩隻魔角,那魔角卻是殘缺的,漂亮的丹鳳眼黑得像是一團濃墨,渾身上下散發著魔氣;
在紅布掀開的一瞬間,小魔頭喉嚨裡就發出了野獸一般警覺威脅的低吼,幼小的身體裡,卻像是潛藏著一隻凶獸,警覺又仇恨地看著籠子外面的世界。
明明衣衫襤褸,幾乎縮在籠子的角落裡奄奄一息,可是這隻小魔頭的眼神,卻是說不出來的凶殘狠厲。
漂亮的丹鳳眼裡,像是燃燒著一團黑色火焰。
小魔頭警覺至極,他無數次見過這樣衣著光鮮的人,他們會嘲笑他的狼狽,或者流露出假惺惺的同情,要不是有籠子隔著,小魔頭會抓住一切機會弄死他們。
可是今天,卻是一隻小蘿卜頭。
似乎比他還小一點,膽子很小,看見他,就開始哭。
小魔頭警惕地往後靠,生怕從哪裡冒出一個大人來,指責他嚇哭了這隻眼睛紅紅的小蘿卜頭。
可是小蘿卜頭沒有大哭、也沒有叫人,而是把臉蛋湊近了籠子,問他:
“你疼不疼?”
小魔頭愣住了,許久沒說話的嗓子說不出話來。
賣家每一次給別人介紹小魔頭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
“你們肯定沒見過這樣的吧?這隻小魔,他不知道疼!”
可是現在,眼前的小蘿卜頭問他:你疼不疼。
她肯定聽過了賣家的話,為什麽還要來問他?
多管閑事的小蘿卜頭。
張牙舞爪的小魔頭抿唇,扭過頭去。
——他受了傷,很累,而今天夜裡,他還要被丟去鬥獸場裡,要養精蓄銳,不想搭理這種養尊處優的小屁孩。
可是這小蘿卜頭圍著他轉來轉去,問東問西。
她湊得那樣近,他都可以抓住她、弄傷她,可是他第一次沒有那種想要毀滅、咬死外面的人的想法了,小魔頭隻覺得她話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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