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聽見了這位魔將的話,無涯愣住了。
少年突然間覺得眼眶發熱,有種想哭的錯覺。
他抿了抿乾涸的唇,突然間問道:“師父她,在魔界過得開心麽?”
冉羊心想:原來是徒弟啊,難怪尊上那警覺的眼神。
冉羊說:“開心,白天練劍,夜裡喝酒,哪裡不開心?”
最重要的還有一個尊上,要星星要月亮都願意去給她摘下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罷了。
少年低頭想:原來離開了昆侖劍宗,師父現在過得很好。
少年突然間說:“我想再見她一面。”
冉羊:“啊,你師父和我們尊上出去有事,早就離開了魔界。”
無涯愣住了,好一會兒才低下了頭。
原來師父身後的那個男人,是魔尊啊。
他忍不住想:一開始,要是他能夠堅定不移地站在師父那邊,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冉羊說:“你師父說讓我送你回修真界,走吧。”
但是少年只是猛地抬手,非常粗魯地擦了擦眼睛,抬頭道:
“多謝搭救。”
“師父的好意我心領了。”
“我一個人,也可以走出魔界。”
總有一天,他會幫得上她的忙、回饋得了她的恩情的。
話音落下,這少年劍客,就直接頭也不回地扎進了魔界的永夜裡面。
他的身形狼狽,但是背卻挺得筆直。
冉羊眯著眼睛想:也許假以時日,這少年也會是個人物,只不過,到底是晚了一步。
朝今歲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很多年前的過去。
她站在了太初殿外,聽見了朝太初帶著鄙夷的一聲“不過是卑賤的凡人之子”,捏緊了手心。
她又夢見了許多年前,她和朝照月還小,兩個人想要離家出走,目的地就是天賜府。
她和朝照月想要去找娘,哪怕是一個墳墓也好,她想要和朝照月一起,給阿娘上炷香。
他們兩個人又累又餓,她走不動路了,朝照月就把她背起來。
可是在快要到達天賜府的時候,半路上他們還是被朝太初派來的人找到,兩個半大的孩子被丟去了思過崖,面壁了足足半個月。
她在思過崖下面抱著膝蓋問朝照月:“你見過阿娘嗎?”
朝照月說:“阿娘長得很好看,眼睛大大的,說話聲音好聽,還會唱歌哄人睡覺。”
她說:“朝照月,你騙人,你就比我大一點點,你肯定也記不得娘親了。”
朝照月笑起來說:“你長大了就不好騙了。”
他們倆就在漆黑的思過崖下面,靠在一起度過了許多個漆黑的夜晚。
那時候,朝照月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阿娘會在天上保佑我們的。”
她夢見了這些往事,在夢裡都睡得不安穩。
隻覺得好像是回到了思過崖漆黑的夜裡,和朝照月一起數天上的星星哪一個是娘親。
“阿娘!”
她的聲音很微弱,但是這魔頭睡得一直很淺,幾乎立馬就睜開了眼。
可是下一秒卻被她抱住了,她還一邊低聲叫:“阿娘!”
這魔頭立馬不爽地心想:誰是她娘?她娘有這麽大的個子麽?她娘抱起來這麽硬邦邦麽?
但是她的聲音就像是在夢中的囈語從,喚得他心軟。
他想:算了,不就是給她當娘麽?
等到她迷迷糊糊地從軟榻上醒過來,就聽見了身邊的大魔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她,一邊拍她,還一邊懶洋洋地道:“阿娘在呢。”
他的聲音低沉好聽,竟有些詭異的溫柔。
她一愣,剛剛在夢中的黑夜裡數星星的巨大孤獨,仿佛在這一刻被填滿。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渾身一僵。
他冷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誰半夜叫娘,還非要抱著本座。”
不過她一路上時不時就要看看魂燈,許久不笑了,她現在笑一笑,他就覺得也沒什麽不好的。
她立馬抓住了他的手,抱住了他,腦袋在他的身上蹭了蹭。
“燕燕,謝謝你。”
他渾身一僵,但是立馬嘴角上揚。
她想,如果他有尾巴,此時一定會翹起來。
這魔頭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拍拍她道:“好了好了,別撒嬌了。”
——其實他受用至極。
她在心裡忍不住想笑。
和這魔頭相處久了,她漸漸地發現了訣竅,比方說現在,她說:“燕燕,我餓了,你去找些吃的,我們先休整一下。”
大魔頭就會“嘖”一聲,嫌棄道:“麻煩。”
然後直接起身出去了,嘴角果然上揚。
他非常喜歡她麻煩他,只要她表現出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需要他的樣子,他就會嘴角上揚,一邊嫌棄一邊幫她把活兒全幹了;
相反,要是她什麽事都不需要他,什麽事都自己做了,這魔頭就會陰惻惻地盯著她,成天黑著一張臉,還會發出哼聲。
她發現這一點後,就把許多事交給了他,本來她是個性子很獨的人,如今使喚他使喚得逐漸得心應手。
但是這樣的日子,比起從前一個人、從來只有操心不完的事,感覺似乎還不錯。
他們已經到達天賜府的不遠處的郊外,約莫半日的路程就可以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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