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年我掉以輕心,沒有想到大劫在最後一刻。”
朝今歲微微一愣——
重活一世?
是了,她的確是在前世就已經差半步就成為天道了。
他的意思是,其實重活一次,也是她在渡劫?
她陷入了沉思。
祖師爺以為她的問題問完了,就會乖乖地走了,但是她還是站在原地。
她最後提出了一個要求:“祖師爺,你能現在就教我用天雷麽?”
祖師爺瞪眼:“《昆侖劍決》上不是寫了麽?你不識字啊?”
她說:“太慢了。”
“第六重需要機緣,但是機緣需要時間等,我的時間不夠了。”
她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魔魔頭馬上就要回歸九重天,如今最後一塊補天石還不知在何方。
尤其是魔神每一天都在失去一部分七情六欲,就像是一個無情的倒計時,在不停地走動著。
她承認,自己的確有些開始著急了。
她直接三言兩語,簡單將外面發生的事告訴了他,祖師爺面色終於嚴肅了起來。
他在壁畫裡萬年,根本不知道後來心魔到底做了什麽事。
她最後說:“魔神即將回歸九重天,我必須在那之前,斬殺那個心魔。”
祖師爺收回了思緒,嘀咕了一句:
“魔神,你是說隔壁的那個黑臉神?”
“那黑臉神最喜歡暗無天日,你說你剛剛跑去過送他個燈做什麽……”
他突然間卡了,因為他看見了隔壁的壁畫上——
魔神摸了一下小月亮,又摸了一下。
最後乾脆揣進了懷裡。
每一次跑去隔壁串門,都被以“太亮了”為緣故,一腳踹回來的祖師爺:“……”
怎會如此!
他突然間回過神來,詭異地看了她一眼:
“你的紅鸞星,系在他的身上?”
祖師爺,一個一年被隔壁的魔神抽飛五六次,萬年被抽飛五六萬次的男人,突然間感覺自己找回了場子,面露狂喜之色,他一拍大腿:
“那老子豈不是他爺爺了?”
朝今歲:“……”
但是朝今歲突然間愣住了:“祖爺爺,你為什麽可以去串門?”
壁畫上的神,其實只是一段記憶,他們可以交談、互動,甚至會和當年的魔神一樣做出反應,但是他們也僅僅是一段記憶,不會走出自己的壁畫。
但是祖師爺不一樣,他可以去別的壁畫上串門,還會被魔神踹回來。
這只能證明一件事——
祖師爺留在這壁畫上的,不是一段記憶。
是了,既然心魔成為了天道,那祖師爺本人呢?
他看了看她的神色,笑了笑:
“我被心魔打敗後,神魂只剩下了一點碎片,就乾脆在這裡當個守墓人了,不也是很好麽?”
他負手看著自己壁畫裡,狼煙四起的人魔大戰戰場:
“犯了錯的人,是要接受懲罰的,我能夠活個萬年,已經是恩賜了。”
朝今歲看見了遠處的一個少年朝著他們樂呵呵地招手,叫著“哥哥!”,她突然間意識到,對朝含光而言,這裡有弟弟,有他的戰友和徒弟,這裡有昆侖劍宗最輝煌的時代,有他許多失去的,來不及珍惜的東西。
她也只能歎息一聲。
但是她剛剛想要移開視線,就突然間視線凝固了——
在朝含光弟弟朝含玉的身上,有一塊黑色的吊墜。
補天石。
她問:“你弟弟的遺物,後來是不是遺落在心魔手上了?”
話音落下,壁畫裡那個少年就扯下了自己的吊墜:“大哥,我要去北邊打魔族了,這是塊幸運石,你接好嘞!”
朝含光抬手接住了,朝著她揮了揮:
“喏,他上戰場時把這塊石頭留給我了,說是可以保佑我,誰知道就一去不回了。”
“後來,心魔就是戴著那塊石頭打敗我的。”
她轉頭同情地看了一眼祖爺爺,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他當年殺不了心魔,很可能是因為——他比較倒霉。
祖師爺跳下了草垛,追上了那個少年。
朝今歲看了看那個走過去和弟弟說話的祖師爺。
他明明知道這些都是回憶,但是還是和弟弟說:
“阿弟,你不要去了,留下來吧。”
“你看,我們這麽多修士,多你一個金丹期不多,少你一個不少,為什麽要去湊這個熱鬧?”
弟弟當然不會回答他,而是和從前無數次那樣,朝著他笑容滿面地揮了揮手,大步地離開了。
祖師爺就只能站在了原地,目送著弟弟離開。
他從前拋在腦後、不去珍惜的東西,在這裡花了萬年去回憶、緬懷。
她說:
“祖爺爺,再重演一萬遍,也改變不了任何事,也永遠不能得到解脫。”
他沒有說話。
她發現,祖師爺的眼神,和壁畫裡那個一開始浴血的青年已經完全不同了,他有點失魂落魄地坐回了草垛上,看著天邊的殘陽如血:
“我知道我什麽都改變不了了。”
他追求了一輩子的大道,最後卻被自己的心魔給打敗;他找回了自己缺失的“心眼”,可是他已經只剩下了一片殘魂,什麽都無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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