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了看試卷,伸手,輕輕地點了下陳同學的肩,陳同學轉過頭,從容大方地發出詢問:“嗯?”
“我的試卷你沒拿走。”
陳嫵默然。
低頭,抽試卷,轉身,一氣呵成。
周聿唇角微微揚了揚。
隨後低下頭,只是。
紅筆頓在隻列滿公式、畫了草圖的答題空白處,他抬起眼,前桌的女同學連背影都寫著僵硬,他啞然失笑。
隨後,他換了鉛筆,將解題過程一步一步寫了下來。
物理老師的最後一句話正好和下課鈴聲一齊響起來,
前後桌把試卷交換回來,周聿的試卷用紅筆畫了五個勾,陳嫵的試卷呢,她想,萬一周聿打五個紅色大叉叉,她就一天不要睬他。
展開試卷,沒有大紅叉叉,只有字跡工整的解題步驟。
而在試卷最下面,鉛筆寫著一行字:不會的可以問我。
陳嫵緊緊捏著試卷,繃緊的背放松下來,同時,又好像拿的不是卷子,是一顆糖。
等到何初和文靜都不在,她轉過身:“周聿,我加你一下企鵝好不好。”
周聿正在看書,聞聲抬頭:“我們加過的。”
他眸色清澈,陳述事實。
“啊,我回去翻一下。”
“名字的首字母,你如果——等我一下,”卡了半拍,周聿低頭,從桌子裡拿出手機,同樣學生黨便宜的手機類型,“我發信息給你。”
陳嫵忙拿出手機,他發了一個企鵝的自帶表情,一個粉色的小兔子。
體育課“英雄救美”的一幕並沒有就這樣被悄悄隱匿,同學們沒有在班級裡討論,可是,沒有老師的班級企鵝群裡忽然有人匿名冒了泡。
“所以,談了嗎?”
跟開了閘門似的,等徐文靜看到的時候已經上了上百條,別看這群優等生面容端正,認真上課的樣子。
下午的最後一節課結束,她舉起手機:“從實招來啊,陳嫵。”
陳嫵搖頭,把物理和化學兩科放進書包:“真的沒有,好了,我先走啦!”
一轉身的功夫,陳嫵連影子都不見了。
徐文靜愣了愣,今天她怎麽走這麽快?
無論是夢境也好,還是真的回到了這一刻。
她一路快走到車站,乘上電車,熟悉的老舊的街景從車窗外打馬而過,一些十年前的店家,十年後依然在,但更多的店家位置,拆了一輪又一輪。
回程會比胡同多兩站,也比早上去學校時人更多。
電車在紅燈前搖搖晃晃地停下。
她忍不住想怎麽是紅燈,快一點。
如果是夢的話,她想起碼能夠見一面。
下了車,她沿著熟悉的路走得飛快
白色的跑鞋從快走,漸漸小跑起來,穿過狹小的旋轉門,繞過停車棚,她在第十棟老式公房的綠色鐵門前駐足。
鑰匙沒有辦法精準地插進鎖,在鐵鎖口前顫抖,好幾息後才準確地磕磣地鑽入鎖孔,向左旋轉,老鐵門轟地一聲彈開一個銳角的弧度。
陳嫵拉開門,老式公房的水泥樓梯窄窄的,每一級高高的。
外婆就在二樓。
陳嫵走上樓梯,越靠近二樓,越是不敢走快。
這是不是“近鄉情怯”,因為太想見到,做夢都想見到,所以反而不敢向前呢。
這一次她平穩地插入鎖孔打開了門。
門打開,夕陽的光自紗窗傾瀉,屋子裡其他地方是微暗的,只有光束起來的那一塊梯形,覆著晚霞的光,陳舊的布置靜靜地躺在那兒。
熟悉的糖醋小排香氣迎面撲來,勾起肚子裡的小饞蟲,食指大動,味蕾的記憶蘇醒,也香得人眼睛紅。
“外婆,我回來了呀——”
“囡囡回來了啊,洗手吃飯了。”
她走到廚房間的門口,記憶裡像是被每一天的新事物覆蓋之後被迫褪色的身影重新清晰起來,她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外婆。
像是試探,又像是害怕。
小心翼翼地從背後,低下頭,下頜依賴地靠在外婆的肩上。
糖醋小排的酸甜,混雜廚房不算好聞的油耗味,還有外婆身上淡淡的她的味道,溫熱的體溫。
記憶排山倒海地拍來,龍卷風一樣,勢必要將人席卷。
就在要把人狠狠砸趴下前,
平靜下來,想被捋順了毛,
定睛一看,
外婆擋著呢。
外婆穩穩地掂著杓,聞聲轉過頭,笑一下,露出不太齊缺一塊的牙齒,“要養成愛乾淨的習慣,囡囡去洗手。”
小蘇打溶液倒入檸檬氣泡水湧出來巨大的膨脹泡沫衝到了嗓子眼。
又酸又脹。
如鯁在喉。
陳嫵笑盈盈地應了一聲。
腳步輕快地走出廚房間。
可進了衛生間,拉上推門,雙手撐在盥洗台上,對著鏡子裡的已經忍不住的自己。
她眼淚整顆整顆地掉,張著嘴,難看極了地大哭,可是她不敢哭出聲,哪怕炒菜的聲音再響,她都不想外婆聽到啊。
她好久好久沒有見外婆了。
後來外婆連夢都不來,只剩下和外婆有關的記憶如影隨形,端午節她會記起外婆包的肉粽,粽葉裹著糯米和半瘦半肥的醬肉,肉汁和糯米混作一團,香氣濃鬱;看到學生放學,她會想起外婆也在石牆邊等待她歸來,給她一塊錢說不要給大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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