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成州平一直心不在焉,到了民政局,今天沒有人來排隊,他們是唯一在今早來辦理的新人,因為這天沒有任何紀念意義。
到了門口,小松的手指把成州平的嘴角往上推了推,“待會兒拍照,記得要笑。”
成州平若有所思地點頭。
小松大步走入業務廳,成州平忽然拉住她。
“你再想想吧。”
不但小松回頭了,工作人員聽到這話,也都抬起頭,向他們投來目光。
“我下個月就去雲南了,之後會長期在那裡工作。”
民政局業務員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了,好多新人都是到領證前一步,才發現對方有很多秘密,然後鬧得不歡而散。
小松說:“我知道啊,你去哪個地方?”
成州平說了自己即將工作的縣城名字。
他話音才落,小松接到一通電話。
成州平聽出來是有人要去她家看房。
他問小松:“你要賣房?”
小松點頭說:“嗯,中介下午來看房。我今年下半年要去我爸走的地方支援,沒打算回來,就想賣了這裡的房,在昆明買個大一點的房子。”
“什麽時候決定的?”
“我回國之前就這麽打算了。後來我聽劉文昌說,你也要調去雲南,我就想,一個人確實有點寂寞,還是得找個人一起過。”
成州平覺得,好像他們不論怎麽做選擇,最後還是會相遇。
也許,這就叫做命中注定。
小松說:“沒想到我們又碰一起了,成州平,我們真有緣。”
成州平輕輕笑了,“是啊,邪門了。”
工作人員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兩人到底熟不熟?
上一次見這麽不靠譜的新人,還是兩個剛到法定婚姻年齡的學生,這兩人看起來可不像是學生了。
小松走到工作人員面前:“我們要結婚。”
“材料帶齊了嗎?”
為了方便,他們兩個的證件材料都裝在小松的包裡。
小松說:“帶齊了。”
工作人員說:“你們先去旁邊先填寫聲明書吧。”
工作人員把《申請結婚登記聲明書》給他們各自分發一份,兩個人坐在椅子上,先填寫完了自己的部分。
小松拿出兩人的身份證,她把自己身份證放到成州平面前,然後拿起成州平的身份證。
本來整個過程雙方是沒有交流的,看到成州平身份證,小松音調都變高了:“你是少數民族?”
成州平說:“我是白族人。”
“啊?”
“你不能跟少數民族結婚麽?”
“能,當然能。”
工作人員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越發覺得不靠譜。
哪有結婚當天女方才知道男方是少數民族的?
小松龍飛鳳舞填完聲明表,交給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年庡㳸齡比她還小,她說:“李小姐,婚姻是莊嚴神聖的,請你們務必認真嚴肅地對待它,而且,離婚手續很麻煩的,你考慮清楚了沒有?”
小松扭頭把問題拋給了成州平:“你考慮清楚了嗎?”
成州平沒想過自己會這麽早結婚,或者說,沒想過自己能結婚。
小松和他一樣。
他們如此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他總在退縮,她總在進攻。
他也想為她勇敢一次。
成州平說:“李猶松,我想跟你過一輩子。”
辦理業務的小姑娘看到小松眼中天真的笑意,真想告訴她,很多男人到這個地方,都會說這句話。
這句話出自男人之口,真的很廉價。
小松對小姑娘說:“我們都考慮清楚了,我們要結婚,我和成州平,想要和對方共度余生。”
“你們倆帶照片了嗎?”
小松說:“我們現場拍。”
小姑娘說:“我先審核材料,我同事會帶你們去拍結婚照。”
一個拿著單反的男孩走過來,說:“你們跟我來吧。”
他們站起來,跟著男孩走向拍照的背景布。
一張簡陋的紅布上,掛著莊嚴的國徽。
小松提醒成州平,“這可是咱們第一張正式合照,你記得笑哦。”
成州平點頭,“我盡力。”
雖然這麽說,可當鏡頭對準他的那一刻,他還是下意識地沉下嘴角。
攝影小哥說:“新郎笑一笑。”
成州平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攝影小哥說:“新郎笑得再開心一點。”
如果不是結婚,成州平已經甩臉走人了。
在登記台擋著的部分,小松悄悄用手指戳了一下成州平的腰窩,成州平的笑容漸深,唇邊的紋路深陷,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清亮,有點邪氣。
攝影小哥說:“哎對了...一二三...誒?新娘你怎麽哭了?要是不願意,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小松也被這些工作人員整煩了,她催促:“你快點拍吧,後面還有人排隊呢。”
在鏡頭對準他們的那一瞬間,在快門被摁下的那一瞬間,在時間定格的那一瞬間,小松在心中默默說道:
我有我心之所向,成州平有他的命之所至。
他忠於他的金色盾牌,我忠於我的白色鎧甲。
生活是野蠻荒地,每個人都在茫茫無際中前行。
無人聽說我們的名字,無人見證我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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