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城出差之前,蘇彌回了一趟茶星的住處。
媽媽給她踐行。
在謝家的幫助之下,幾輪融資過後,蘇振中的企業恢復了往日欣欣向榮之氣。轉折的年關過得很順利,此前調查狀態中被凍結的家產全部歸還蘇振中名下,這一年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新年新氣象,葉總監也開始穿金戴銀,撿起往日光彩面貌,胸口墜著一顆海藍色的寶石項鏈。吃飯時,蘇彌瞥過去幾眼,葉欣藍察覺到她的注目,把寶石托起來炫耀,問好不好看。
蘇彌無奈一笑,她媽媽一向行事高調,顯山露水,常把“富婆就要有富婆的氣勢”掛在嘴邊。
蘇彌這點不遺傳她,她對錢財沒有太大執念。
“小言沒給你買過?”
買啊,怎麽可能不買。
他送禮品一向出手大方,有好幾回,蘇彌都懷疑他是不是要把人家珠寶店搬空。情人節那天,他聯絡國外某品牌的設計總監,給她送了一顆價值兩套房的好鑽。
謝瀟言真的不虧欠她什麽,他力所能及給她最好,哪怕偶爾方式粗暴,也是在履行那一句“拿得出手”的承諾。
她說:“只是我不愛戴。”
葉欣藍說:“雖然說謝家幫我們很大忙,但這跟婚姻畢竟還是兩碼事,你要是在別人家那裡過得不開心,也要跟媽媽說,別因為這些恩惠就想著算了,到最後把事情憋在肚子裡憋爛了,去年家裡出事,沒怎麽兼顧到你。後來我跟老蘇都挺愧疚,覺得你有一陣子很沉默,像是心裡有事,我們又不敢問。”
蘇彌笑了笑,捕捉到讓她在意的詞:“怎麽會是別人家?那也是我自己的家。你放心好吧,我又不是軟柿子,謝瀟言敢對我怎麽樣,他不會有好果子吃。”
葉欣藍說的那一陣出現在蘇彌身上短暫的封閉,發生蘇家出事的時候。
蘇彌當時各地演出,聽到家裡傳來混亂的消息,又看到網上和爸爸有關的種種流言,這樣的打擊無異於天塌,她想找人傾訴,首選自然是男友,隔著電話線,韓舟會安慰她幾句,但不難聽出他的敷衍跟走神,兩三次碰壁後,蘇彌就不再向他尋求幫助。
沒有人能夠跟她的境況感同身受。
千金小姐在一時腹背受敵,要面對各種指摘。除此之外,還有親信倒戈,不分青紅皂白給他們潑髒水,從前在蘇家受惠的人,也忘記一時恩情,在人後踩上一腳,一堆髒事最終又傳到他們的耳邊。
這一些事讓蘇彌亂ʝƨɢℓℓ了陣腳,沒有哪一本書教過她,面對人情冷暖要怎麽做。
沒有人能開導好她,所以她只能默默地為自己培養勇氣。
確實有那麽一段時間,蘇彌過得很不快樂。她對一切事物喪失了熱情。
去年她在佛羅倫薩,計劃好的一切都因為韓舟的失約而被打亂。說好來看她演出,說好在那裡一起過生日,一起逛一逛博物館。
都因為他一句“太忙了,體諒一下”而煙消雲散。
真奇怪,明明不是單身,可是她在那時前所未有感到孤獨。
幸好,那一天還有熱情的酒店服務,讓她在異鄉也能吃到可愛的蛋糕。
她當時也想拍個照,發條朋友圈。但想到有人會給她點讚,會給她祝福,可是沒有人能真正參與到她破碎的喜悅中來,於是作罷。
葉欣藍說:“現在都好了,結了婚就不一樣了。感覺得到你的心態轉變很多,人都是互相治愈,你跟小言在一起是最舒服的,媽能看出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蘇彌因為媽媽的話失神片刻,而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媽媽,我書房裡的東西你沒有碰過吧。”
“沒有,你要找什麽?”
“上次容老師說謝瀟言畫畫的事,我想起來他給我送了一本畫冊。想不起來放在哪了,我想看一看。”
蘇彌說著,放下吃好的碗筷就去書房翻找。
東西藏得不深,被在她放置高中課本的櫃子裡。蘇彌按著書背取出來,撣了撣封面的灰。
畫紙是零碎的,參差不齊,有時他突發奇想,可能就從筆記本上揪一頁畫起來。紙張大小不一,但他盡可能將這一些畫紙疊得工整,裝訂成乾淨有序的一遝。
蘇彌常常開玩笑,自稱是他的廉價模特。坐在那裡一下午不動彈讓他來畫,也是常有的事。她脾氣很好,時間也多,讓不動就不動,蘇彌的耐力很強,她覺得謝瀟言應該不會找到比她更好說話的同齡人。
除了速寫那幾張,還有一些他暗裡偷摸給她畫的,比如上課時的側臉,甚至連側臉都算不上,只有一個後腦杓,和堪堪可看見的五官輪廓,她從他的畫中,看到自己耳後的那一刻小痣。
還有她拉琴的神態,她走在路上聽聽力的背影。
一共十五張,翻到最後,蘇彌發現訂書針上面有一枚被卡住的紙張碎屑。
她記得,謝瀟言把畫冊交給她時,她就發現最後一頁被他撕掉,問他原因,他說那張畫得不好。
“這孩子果然有畫畫天賦,不過怎麽缺了一頁。”葉欣藍湊過來看了兩眼。
蘇彌說:“肯定是訂上去之後又後悔了,是他自己撕掉的。”
至於畫的多麽糟糕讓他出此下策,蘇彌就不得而知了。
這一些溫柔的筆觸不太像出自這樣一個人之手,蘇彌看著這些畫,隱隱從中邂逅了那個專心塗描的少年。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