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彌沒吭聲。
葉欣藍看著她焦慮的雙眼:“你要是不高興,媽就走唄。這事兒要讓你心裡不舒服,我也不能厚顏無恥地賴這兒是不是?”
她這樣說,蘇彌哪裡還好意思回嘴。她只能強顏歡笑說:“我沒有不高興,我覺得挺好的,正好我最近也想你了。”
葉欣藍捉住蘇彌的手,笑了笑,語重心長說:“你不在家的時候,我隔三差五就想,我閨女結了婚會是什麽樣子。你跟小言兩個人,從小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打鬧,我們親眼看著你們長大成年,到現在結婚成家,說真的還是很不習慣,在我印象裡你們就是兩個小孩,怎麽說結婚就結婚了。”
是啊,怎麽說結婚就結婚了呢?
蘇彌被這句話引起丁點共鳴,她沉默地點頭。打心眼裡還沒有作為妻子的實感,但又確確實實她已經和一個男人建立起他們的小家庭。
她垂著腦袋,看著無名指上的鑽戒,在媽媽的聲音裡走了神。
葉欣藍仰在一個躺椅上,很舒適的姿態,歎著說:“老蘇說我就是操心太多,一個勁跟我說,你們有你們的日子要過,叫我別管。控制不了啊我,一閑下來就惦記我家姑娘。成天尋思著小言有沒有把你伺候好,有沒有慣著你那些嬌滴滴的小毛病。不過還好呢,小言是個靠譜人,爹媽給你甄選的那一定最好的如意郎君。”
蘇彌也不知道她在自吹自擂自己的眼光還是在變著法給謝瀟言說好話。
她垂眸嘀咕:“你就那麽喜歡他。”
“他乖的呀,嘴又甜。”
蘇彌咬緊後槽牙:“他哪裡乖,可惡得不得了,總是想方設法欺負我。”
葉欣藍一聽,繃緊後背,神色嚴正:“欺負你?這是真事?”
蘇彌鼓了鼓嘴巴,又改口說:“好吧,應該算不上欺負。只不過偶爾挺氣人的。總之他可不是什麽乖小孩,妥妥就是一個混世大魔王。你可別以貌取人被他的長相騙了。”
說到這,蘇彌想,時間如果再往前推個幾年,她指定要把韓舟拎出來跟他對比對比、拉踩拉踩。
她從小的擇偶標準就跟謝瀟言這個人沾不上一點邊。斯文優雅的人那麽多,她最後卻偏偏栽在這樣的人手裡。
想起他剛才在電話裡耀武揚威的拽樣,蘇彌咬牙切齒地扯著芭蕉葉,刺啦一撕。
葉欣藍聞言,樂了:“小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和。”
一聽到“床”這個字,蘇彌又整個人都不好了,汗毛立起來,想逃之夭夭。
她應付不了這個話題,趕忙打岔說:“對了媽,我煮了點餃子。你要不要來嘗嘗?”
葉欣藍很樂意地跟了去。
蘇彌心道,在她媽媽那裡,她跟謝瀟言估計已經發展到八胎進度了。
一個謊撒下去,就得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圓。蘇彌體會到了謝瀟言和她說,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是什麽意思。
她現在要是和葉欣藍坦白從寬,葉欣藍大概率不會責備她。畢竟媽媽總是向著女兒的,沒準會建議他倆離了,再給她找一個更合適的。
想到活在照片裡張董李董的那些兒子們的精英臉,蘇彌心裡都發怵,簡直比和謝瀟言睡在一張床上還可怕。
蘇彌實在沒想到,最難應付的居然是長輩。
唉。
鍋蓋一掀。
“呀,你煮的這什麽破爛餃子。”葉欣藍看起來沒有謝瀟言善良,很不留情地給出了客觀的評價。
“……”
“還是媽媽來吧。”
本來覺得自己手藝進步得不是一星半點,在媽媽麻利的操作對比之下,蘇彌認識到她在進修廚藝的道路上尚且任重而道遠。
“小言幾點回來?等他回來一塊兒吃吧,他在外面餐風露宿也不容易。”
蘇彌呆呆望著媽媽包餃子的嫻熟動作,她記起小的時候常常請謝瀟言來家裡吃餃子。他很樂意來蘇家過年,明明家裡也有自己其樂融融的家人,但謝瀟言總是說葉欣藍包的餃子更好吃,他找了蹩腳的借口跟蘇家的人待在一起。
可是蘇彌從家裡窗口望去,不難看到燈火敞亮的謝家家宅裡,謝崇安和他的妻子兒子在家裡大擺宴席。
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她想不明白,謝瀟言是ʝƨɢℓℓ不是真的只是為了吃上這一口餃子才找來她的家中。他甚至為了留下來跟她一起守歲,在那天會表現得分外乖巧,得到獎賞。
直至後來,蘇彌緩慢地悟出了他佯裝歡喜,尋找借口的目的。
只不過是在遴選讓他感受到溫暖和善意的家人。
可是蘇家終歸是蘇家,所以他得小心翼翼地觀察,再不漏破綻地融入。
餃子是屢試不爽的托詞。
看著鍋裡的沸水,蘇彌點了點頭:“他應該會很期待的。”
葉欣藍也記得:“是的呀,他小時候可喜歡往我們家的灶台鑽。”
謝瀟言回來時已經快要天黑。
聽見車子開進來的聲音,蘇彌及時迎過去。
謝瀟言把車停在院口,在昏黃暮色裡點了一根煙,車窗降到底,他手肘松散地撐在車窗上,煙霧繚繞裡,那雙還沒瞧見蘇彌的桃花眼顯出幾分冷感。
這人身上一點也沒有著涼的萎靡之感,袖子還被工整地卷起,疊在小臂。哪裡有抵禦寒潮的積極態度?
除此之外,也沒有葉欣藍說的“餐風露宿”的淒涼,他微微昂起下頜,叼一根煙,眼裡倒滿是在外面帶妹飆車回來的豪邁風流。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