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彌說:“這麽著急,要不然就周五好了。”
“行啊,”男人聲音沉沉懶懶的,大概是乏了,“幾點,我去接你。”
“早上九點吧,你來我家。”
“好。”
寥寥幾句講完,通話結束。
掛斷一瞬,沒放完的歌繼續唱起來:
“如果你快樂不是為我,會不會放手其實才是擁有。”
很傷心。
蘇彌沒聽第二遍,把歌關掉了。
-
落羽公館。
謝瀟言剛剛掛掉蘇彌的電話,坐沙發休息沒幾分鍾,準備去衝澡,急促門鈴響起。
有人冒雨送來酒會的邀請函。
是容梔,謝崇安的現任妻子。
她一襲長裙,保養很好,年近五十,還是三十歲人的氣質和身段。談吐也講究,她在英國留學近十年,學藝術的人往往精神富足,不易落俗。作為謝瀟言的第一任美術老師,他們兩個人還算有話能說,所以和謝瀟言有關的家務事,謝崇安往往讓容梔一並代勞。
謝瀟言叫她容老師。
“找個跑腿送一下就行,怎麽還親自來。”
謝瀟言接過遞在他眼前的邀請函,沒細看,轉身往裡面走,東西被隨意擱在島台。他去給容梔倒水。
“聽說你快結婚了,是和小彌?”容梔沒坐下,倚在精美立柱一側。
“對。”
她笑說:“恭喜你,美夢成真。看來神父傳達了你的禱告。”
謝瀟言也漫不經心地笑:“我從沒有祈禱過美夢成真,說新婚愉快就好。”
容梔說:“鍾意你的千金小姐很多,我以為老謝會好好挑選。”
謝瀟言聽出她的言外之意,蘇家出過事,不應該是他最好的選擇。
“蘇家在南邊的企業有港資流動,老謝不是一向眼饞?前兩年蘇伯伯還給嶺文做過危機公關,我們欠的人情,現在摞在一起還,到底是誰吃虧?”
他講完,將手裡的潔淨水杯遞過去給容梔。
她接過:“這你都知道?”
謝瀟言:“你該不會以為我這幾年在外面過得很逍遙,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容梔挑挑眉,略過此事:“好吧,那祝你新婚愉快,婚禮再會。”
“……”謝瀟言默了默,欲言又止。
容梔察覺出什麽:“怎麽了?沒有籌備婚禮的打算嗎?”
他勾了勾唇角,眼底滿是無可奈何的笑意,緩緩搖頭:“她不願意為我穿婚紗。”
容梔稍顯詫異,又面露溫和微笑,在勸他:“愛而不得是常事。”
愛而不得是常事,失去是常事。他都明白。
所以努力將時間這劑良藥緩緩滲透進傷口,努力活得瀟灑,但又以慘烈的失敗告終。他還是會回來。哪怕隻為見她一面。
而後親眼看著自己畫地為牢,被困進愛的賭局。
世上哪有那麽多心甘情願。時間不會愈合傷口,只會讓人變為愚鈍的情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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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民政局路上,是陳柏叢開車。
蘇彌挺意外,兩位新人去領證,再親密的助理夾在中間,多少也有點電燈泡的意思了。
但是謝瀟言都沒提這茬,蘇彌猜測他應該是不介意,所以她便也沒有問。
今天的車裡平靜到詭異,蘇彌瞥見謝瀟言內襯是件很素淨的白襯衣,她想比對一下兩人衣衫的顏色,因為不是提前買好配套,怕照片上顯現的效果不夠好。
但車子沒開出去幾分鍾,謝瀟言就……睡著了。
現在上午十點。
他這個作息屬實讓蘇彌有點看不懂。
他的睡相挺倒是優雅,只有睡著的謝瀟言才能一路緘默。
到了民政局。
人有些多。兩人在等候大廳坐了會兒,蘇彌瞥見在窗口填表格的一對新人。
有些面熟,好像是三中校友。男人個頭很高,站在案前折身填表,白衣黑褲,即便一身簡單的裝束,也擋不住絕塵氣質。容顏淺淡,舉手投足間的貴氣,是對溫潤如玉這四個字最好的詮釋。
女孩子被他遮住,蘇彌看得不甚清楚,等到對方轉身之際,一張清秀文靜的臉在她視網膜一閃而過,落下一個淺淺的溫和的輪廓。
很般配的兩個人,都是令人覺得平靜的長相。
女孩子離開了一會兒。
蘇彌的視線就落在男人身上。
打了會兒盹的謝瀟言也注意到了面前惹眼的人,不輕不重喊了一聲:“程榆禮。”
男人稍稍偏頭看過來,微笑著:“謝瀟言。”
謝瀟言笑得輕佻:“怎麽回事?你跟你太太看起來不太熟啊,昨天剛認識?”
程榆禮沒生氣,從容道:“我們來日方長。”
“我們——”謝瀟言看一眼蘇彌,說不出口來日方長這幾個字,總不能說我們一年後就拜拜吧?他改口道,“認識快二十年。”
很險,天衣無縫地掰回一成。
程榆禮在這種事上沒有絲毫的勝負欲,他看向蘇彌,稍稍點頭示意,溫和淺笑:“祝好。”
隨後他掀起填寫好的表格,找他的妻子會合。
見人離開,蘇彌才忍不住奚落一句:“你怎麽逮誰損誰?”
謝瀟言眯了會兒,總算打起精神,慢條斯理地整著襯衣的袖口,抹到一絲不苟的平整,不以為意地說:“關系很好,不會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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