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有福最後出來的, 直接坐飯桌邊了。
早飯是窩頭, 蛋花湯, 醬菜。陳寶音多一個水煮蛋,她剝開殼,把白嫩嫩的雞蛋分成兩半。
“我去盛湯。”杜金花立刻起身,試圖躲開。
陳寶音就笑:“這世上啊,有的人都成老太太了,四十多歲了,還要人追著喂飯呢。”
你聽聽!你聽聽!這能不讓人生氣嗎?
杜金花狠狠憋住回頭的衝動,大步往外走去。呼啦一聲,打開簾子。
一家人都笑呵呵的,等著杜金花回來。
她反正得回來的。
大家該吃吃,該喝喝。蘭蘭、金來都憋著笑,等著看姑姑今天怎麽投喂奶奶吃雞蛋。
一天一個花樣兒,都成了早飯時特有的熱鬧了。
“喲,回來了。”陳寶音扭頭看向門口。
杜金花端著碗回來,一眼就看到閨女指尖捏著的半個雞蛋,笑眯眯地看著她,頓時喉嚨一哽。
“快,坐下。”陳寶音拍了拍小木墩,“杜老太太,您知道的,您躲不過去。”
蘭蘭和金來就吃吃的笑。
杜金花又氣又臊,狠狠瞪陳寶音:“你就皮吧!”走過去,在陳二郎頭上扇了一巴掌。
陳二郎冤枉道:“娘,又不是我皮,你打我幹啥?”
“都是跟你學的!”杜金花理直氣壯道。
她本來就生一個皮孩子,都怪陳二郎,留了一部分在她肚子裡,叫寶丫兒吸收走了,這才有了兩個皮孩子。
杜金花有自己的道理。
但她再有道理,也掙不過親閨女,不得不坐下來,把半個雞蛋吃了——再不吃,就涼了,寶丫兒可不能吃涼的。
“真乖。”陳寶音伸手,試圖去呼嚕杜金花的頭髮,被杜金花“啪”的一聲打掉手,“吃你的飯。”
真是的,氣死她了。杜金花埋下頭,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一家人吃了飯,陳有福出門溜達,陳大郎去砍柴,他每天多砍點柴禾,可以讓陳二郎拉去鎮上換錢。
陳二郎則拉上哥哥昨日砍的柴,坐上騾車,噠噠噠的出了門。
陳寶音身邊走著蘭蘭,前頭跑著金來,往村口的學堂行去。
杜金花把銀來送去前邊,讓他在那邊玩。自從杏兒牛蛋都讀書後,大哥家裡的孩子們少了一多半,冷清下來了,只有五歲以下的孩子在玩,多個銀來也不多。
回來後,她跟兩個兒媳繼續炒瓜子。
日子不還得過?都怪家裡窮,沒本事。要是也有幾百畝地,怕趙財主個鳥?
“娘,咱不必怕趙家。”孫五娘想起昨晚陳二郎給她說的話,“村裡不會讓寶丫兒被欺負的!”
杜金花聽了一遍,頓時喜笑顏開:“哎喲!哎喲!這,這真是——”她喜得不知道說什麽了。
她一點兒也不想寶丫兒求京中的貴人呀!他們有啥關系呢?情分?人家是王侯權貴,他們是農戶,能有啥情分?若非萬一,她是絕不會動這個心的。
“嗨!”杜金花一拍大腿,可太高興了,“這就不必應顧家的提親了。再看看!再看看!”
若是趙家逼得緊,杜金花都想好了,索性應了顧家。趙財主再混,他能搶秀才公的娘子?
“娘,咱要拒絕顧家幾次啊?”孫五娘好奇問,“咱都拒絕三次了,再拒絕下去,人家還……”
杜金花沉了臉:“怎的?咱寶丫兒找不著好人家嗎?”
“我沒這麽說。”孫五娘小聲道,“還不是,那顧兄弟,實在不錯麽?您看寶丫兒,天天上課拿的戒尺是顧兄弟送的,路上戴的手筒是顧兄弟縫的……”
除了身板趕不上陳二郎,孫五娘覺得,顧亭遠簡直沒可挑剔了,他就是天下第二好的男人!
“好了。”杜金花不想聽了,“別說了。”
孫五娘便住了口。
但她不是個安靜的性子,又說起別的來:“大嫂,你那藥,吃著怎樣啊?”
“還不知道呢。”錢碧荷垂下頭,抿抿唇,細聲細氣地道:“要吃上三個月。”大夫說了,先吃上三個月,調理調理。這三個月,不能同房。
“這麽久啊。”孫五娘道。
杜金花斥她:“你知道什麽!”沒心沒肺的婆娘,淨問些不該問的。
嘩啦啦的翻炒瓜子聲,婆媳說著閑話,不知不覺時間過去,日上三竿了。
“有人在家嗎?”一個沒聽過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杜金花拍拍身上,走出去:“誰啊?”
剛出去,就驚愕地站定了。只見院子外面停著的一輛馬車,車前站著一個打扮喜慶的婆子:“哎呀,是有福娘子吧?”
杜金花皺皺眉,說道:“我是。你又是哪個?”
“我比你略長幾歲,你就叫我王姐姐吧。”婆子一臉笑容地說,“我呀,今日前來,是給你家報喜來了!”
杜金花仍然皺著眉:“敢問喜從何來?”
“從我身後這位貴人身上來。”婆子笑容滿面,指向身後,“趙老太太,您下車吧,咱到了。”
趙?杜金花猛地繃緊唇,渾身戒備,身上的每根汗毛都在喊:“趙家來了!趙家來了!”
這時,錢碧荷和孫五娘也衝出來。瓜子?哪有小姑子重要哦!
杜金花沒攆她們,看著馬車上先走下來一個小丫頭,然後小丫頭扶著一位老太太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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