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杜金花爽快道,“那就明天見。”
說完,轉身走開。
既然說定了,那她趕緊給寶丫兒扯布去。至於明天會不會空跑一趟,那必不會的,這弱不禁風的小書生跑得了,書鋪也跑不了啊!大不了,花上四百五十文。
孫五娘跟在婆婆身後,也走了,嘴上道:“這讀書人啊,就是不行,瞧這身子骨兒,不夠二郎打一拳的。”
杜金花不高興聽見這話,好端端的,打人家做什麽?再說,人家是個好書生,幫他們說話還幫他們省錢,於是喝斥道:“人家一天能賺一百五十文,二郎成嗎?”
“……”孫五娘。
這老太婆,誇她兒子都不愛聽,真難伺候!
走出幾步,發現陳二郎沒跟上來,杜金花止步,對孫五娘道:“去喊你男人,別是跟人打起來了吧?”
之前那個說話不好聽的後生,還在書鋪裡沒走呢。
“打不起來。”孫五娘渾不在意,“打傷人還得給錢,他哪有錢?”
這倒是。
陳二郎只在田間地頭上跟人動手,因為打壞了不用賠。
書鋪門口,顧亭遠看著嶽母利落地轉身就走,悄悄松了口氣。
面對嶽母時,他總是控制不住的緊張。概因當年娶寶音,他佔了天大的便宜,每次面對嶽母,總是底氣不足。
抬起袖子,擦擦額頭,便見二舅兄又跑回來了。結實的身軀,矯健地躍上台階,進入書鋪。
他心下湧起羨慕,寶音一直嫌他不夠勇武,他後來有意錘煉,卻總也沒威武起來。
因陳二郎沒走,顧亭遠便站在書鋪外,傾聽裡面的動靜。二舅兄的聲量不低,他在門外聽見了,心裡歎了口氣。二舅兄去問筆墨紙硯的價錢了,顧亭遠知道,最便宜的一套也要幾百文。
很快,陳二郎走出來,臉上有沉悶之情一閃而過。看到顧亭遠,打了個招呼,便大步跑向前方,跟母親、妻子匯合。
顧亭遠站了站,見他們沒回頭,而是結伴遠去了,也邁動腳步。
他還要去買菜的。
第14章 母女
花了六十五文錢,買了一隻老母雞,又挑了一棵大白菜,顧亭遠匆匆回家。
顧舒容身子不好,需要進補,老母雞正合適。大白菜口感清甜,生津止悶,用雞湯燙一燙,滋味兒正好。
回到家,操刀殺雞,燒水褪毛。
放進瓦罐裡,小火慢燉上,這才淨了手,回到屋裡。
雞要燉上一個時辰,骨肉才酥爛。站在桌邊,鋪紙研墨,趁此空當默寫《千字文》。
提筆,蘸墨,一個個纖瘦勁銳的字跡,落在紙上。他一心二用,想到偶遇嶽母一行。
“阿遠,你燉的什麽?”顧舒容的聲音響起。她探望鄰居孫阿婆了,才回來,聞到院子裡飄散的香氣,驚訝得不得了。等看到院子裡的雞毛,她驚訝道:“你買了雞?”
顧亭遠推開窗戶:“是,姐姐。”
“多少錢?”顧舒容用帕子包手,揭開瓦罐的蓋子,挑起眉頭,“居然還挺肥。”很顯然,弟弟買的雞,很合她心意。
顧亭遠道:“六十五文。”
“這麽便宜?”顧舒容驚訝了,抬眼看他,“怎麽回事?你不是騙我吧?”
顧亭遠筆尖頓了頓,怎麽說呢?他還價的功力,是寶音一手教出來的,絕不多花一文錢。
但現在“他”還不認得寶音。
不知道怎麽答,他索性不答,低頭繼續寫字。
“雞殺得不錯。”顧舒容也不很在意,弟弟有心照料她,其他的很重要嗎?倒是看見雞毛被褪得乾淨,忍不住讚歎道:“我弟弟真聰明,不必教,平日裡看一看就會了。”
顧亭遠聽她自圓其說,倒是省了口舌。
他低頭寫字,神情認真,顧舒容便不打擾他,回屋拿了針線筐,坐在門檻處,繼續做鞋。
她梳著婦人發髻,坐在屋門口,低頭一針一針穿過,陽光灑落在她烏黑的頭髮上,溫婉又美麗。
方晉若居然辜負她。
厭惡湧上,他低垂眼眸,思及姐姐走前。那時她已經彌留,交代完後事,最後說道:“你日後讀書出頭,找找他。若是給人害了,你給他報仇。若是,他變了心,你燒紙給我,我在下面知曉……知曉。”
一個強烈的念頭從心底升起——
如果這不是夢,就好了。
如果他獲得了機遇,重來一世,該多好?星星之火在心底燃起,他克制不住地想,他要挽留姐姐的性命,孝敬她,報答她,讓她過上許諾過的好日子。
剛在夢裡見到姐姐時,他隻想對她好一點,彌補悔愧。但現在,他越來越希望,這一切是真的。
他要解除姐姐和方晉若的婚約,給她鋪墊一份好人生。
還有寶音。他緊緊捏著筆杆,怔怔出神。這一次,他一定不會讓她被流言蜚語纏身,他要她快快樂樂的,無憂無慮,一直這樣下去。而他會好好表現,努力追求她,讓她歡歡喜喜地嫁給他。
渴望,如野火燎原,在心底燒成一片。
杜金花帶著兒子兒媳回到家。
“娘!”金來銀來一齊撲過去,“糖!糖!”
孫五娘走的時候許諾孩子,回來後給他們帶糖吃。她當然是忘了的,但沒關系,有人記得嘛!
撇撇嘴,杜金花伸進籃子裡,摸出一個紙包,從裡面拿出兩粒飴糖:“糖在這兒!”指望他們爹娘,猴年馬月記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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