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凳子足夠多,杜金花和閨女坐在一邊,趙老太太和王媒婆坐在另一邊。
“哎喲,這就對了,有什麽誤會坐下來聊聊,聊聊就解開啦。”王媒婆笑眯眯地道。
杜金花厭惡地皺眉,對這個黑的說成白的,心肝壞透了的媒婆,沒有丁點兒好感。看也不看她,扭頭朝門外喊:“準備三碗水就夠了。”
王媒婆不配喝她家的水。
這麽難堪的場面,王媒婆的臉上仍舊笑呵呵的,沒有半點兒尷尬。這有什麽的?只要這門婚事最終成了,她可是有好大一筆媒人錢呢。
“老太太,您來我家,所為何事?”陳寶音先開口道。
談論婚配之事,從來都是雙方長輩在場,媒人牽線,就沒有姑娘家自己出面的。但趙老太太就是看上她這份能乾,因此也不見怪,坐得筆直,下頜抬起,慢條斯理地道:“老身夫家姓趙,方圓百裡的趙家,就是我們家。”
張口先報身份。她就是趙財主的娘,方圓百裡最闊綽、富有、尊貴的老太太。
“趙老太太。”陳寶音便道。
趙老太太微微頷首,這才繼續說道:“老身雖在趙家莊,但姑娘的名聲,卻早有耳聞。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哦?”陳寶音眼睛微亮,好奇詢問,“不知外頭是怎樣說我的?”
杜金花好氣不已,桌子底下掐她一把。都什麽時候了,還促狹?這沒心沒肺的丫頭!
她就是想聽人誇她。陳寶音悄悄挪開腿,繼續看著趙老太太。
“傳姑娘容貌美麗,眼光高遠,知書達理,溫柔孝順。”趙老太太把打聽到的話,稍加修飾,都說出來。
陳寶音便很高興:“原來我名聲這麽好?”
“是。”趙老太太頷首。她名聲不好,她怎麽會看中她?求娶姑娘,可不興挑三揀四,嫌貨才是買貨人那一套。
話說到這裡,便可以引出正題了,陳寶音道:“那,您特意來我家,是有什麽事呢?”總不能聽說她名聲好,就來瞧瞧她吧?沒這麽閑的人。
趙老太太也很滿意話題的走向,暗暗點頭,不愧是侯府出來的女孩,很會說話。她道:“我觀姑娘甚好,恰我兒英俊純孝,尚不曾娶妻,想聘姑娘進門做我趙家婦。”
陳寶音還沒說什麽,杜金花沒忍住“呸”了一聲:“做夢!”
趙老太太便朝她看了一眼,這粗鄙農婦,若是與她談論婚事,她根本不會開口。好在陳寶音大方懂事,她這樣想著,將視線移開。
“原來如此。”陳寶音緩緩點頭,在底下悄悄捏了捏杜金花的手,示意她不要著急,看向趙老太太道:“待我進門,都要做什麽?”
“寶丫兒!”杜金花聞言大驚,再也坐不住了,猛地喝道。
陳寶音拉住她的手,卻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道:“娘,你若不好好聽著,我就讓二嫂把你推出去。”
氣得杜金花,胸口劇烈起伏。
趙老太太面有所思,一個十來歲的丫頭,倒把老娘管得死死的,連嫂子也聽她安排。不錯,她心中更加滿意。
“老太太,您說,我聽著。”陳寶音重新看向趙老太太,面上並無羞赧,只有客氣有禮,仿佛說的不是她的婚事。
趙老太太道:“我們趙家,歷來是體面人家,女主人不必洗衣做飯,也不必拋頭露面,自有仆人做這些。你嫁給文曲後,只要做好妻子的本分,侍奉夫君,將他照料得好好的,也就是了。”
杜金花隻想“呸呸呸”和“滾滾滾”,偏偏閨女捏著她的手。
等死老太婆走了,她一定要好好說說寶丫兒,膽子太大了!心太野了!跟這種人有什麽好說的?打出去就是了!
“老太太口中的‘照料得好好的’,不知怎樣才稱得上‘好好的’?”陳寶音面露好奇。
趙老太太沉吟了一下。
陳寶音問的話,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若她聰明些,便該問一句。可是,趙老太太又不很希望她聰明到這份上。
“既你問了,我便不妨直說了。”趙老太太說道,兩家做親,若能順順利利、和和美美,誰不願意呢?若是說出來後,陳家不樂意,那她也有法子,“我家文曲,年輕時不懂事,被人引誘著……”
被人引誘著沾了賭,又不懂事貪了色,不知道提防人被懷了野種,英俊、純孝、赤子之心、沒城府的趙文曲,真是聞者唏噓、見者憐惜的可憐男子。
孫五娘忍不住了:“他莫不是個傻子吧?!”
若依趙老太太的話,他什麽都不懂,是被人引誘的、騙了的,那……他是個傻子吧?
聞言,趙老太太的臉色陰冷下來,涼涼看了孫五娘一眼,她垂下眼皮,歎氣道:“是,我兒太純稚,身上就是有一股傻勁兒。我便是盼著為他娶個聰慧明理的媳婦,能管教著他。”
“……”孫五娘。
她要吐了,這老虔婆,心壞透了!
錢碧荷終於燒好水,泡了茶葉梗,端了三碗水進來。
趙老太太只看了一眼,就把視線移開了。她跟之前的王嬤嬤一樣,瞧不上這樣的茶葉水,連漱口都嫌不講究。
不喝拉倒。杜金花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熱水不要柴禾燒啊?茶葉梗也要花錢買的!
錢碧荷放下碗後,便站在了孫五娘的身邊,用眼神詢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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