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殿裡,低著頭,隻覺得身上涼颼颼的,不敢擦,也不敢動,隻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顧夫人,起來坐吧。”一個嬤嬤走過來,說道。
陳寶音抬頭:“臣婦不敢。”
“娘娘既為你去求情,便是把你當自己人。”嬤嬤說道,“若感激娘娘,記在心裡就是了,倒不必做這般姿態。”
陳寶音隻好起身,向嬤嬤福了福:“多謝嬤嬤提點。”
皇后願意為她說話,陳寶音心裡感激不已。
她進宮來,隻抱著一絲希望,皇后願意見她。現在皇后不僅見了她,還答應為她向皇上求情,她心裡感激極了。
殿內很安靜,宮人們都在做自己的事,陳寶音坐在椅子上,隻覺度日如年。
又似乎隻過去一瞬,只聽宮人的聲音:“娘娘回來了。”
“娘娘!”陳寶音立刻起身,迎出去。
皇后看她一眼,直接道:“喜公公,送顧夫人出宮。”
陳寶音一愣。
她看向皇后身後,恰是喜公公那張討喜的臉,思緒停滯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麽!
“謝娘娘大恩!”她立刻跪下,眼淚迅速湧出,幾乎泣不成聲,“娘娘大恩大德,陳氏沒齒難忘。”
皇后心裡歎氣,說道:“本宮還要忙,你自出宮去罷。”
陳寶音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跟在喜公公身後出去了。
“喲,小公爺。”才出了延春宮,便見著曹鉉的臉,喜公公行了一禮。
曹鉉看了看陳寶音的神情,又看向喜公公,點點頭。
“小公爺這是往哪兒去?”喜公公問道。
“我送她來的,自要送她回去。”曹鉉說道。
喜公公道:“原來如此。不過,今日陳氏身上還有些差事,就不勞煩小公爺了,奴婢到時送她出宮。”
曹鉉看向陳寶音,見她面露感激,向他微微點頭,便明白事情順利。他也點點頭,說道:“既如此,那我就回去了。”
“小公爺慢走。”喜公公道。
看著曹鉉走遠,喜公公才邁開腳步,引著陳寶音出宮去。
“娘娘為你開口,皇上也破例網開一面,陳氏,這份天大恩情,你可要銘記在心啊。”路上,喜公公道。
陳寶音低著頭,說道:“皇上隆恩,娘娘恩德,陳氏此生不敢忘。”
喜公公笑眯眯的,又敲打她幾句,才不說話了。
徐家眾人被關在刑部大牢。
喜公公出面,提了霍氏出來。
“寶音?”霍氏本以為衙役提她,是要細問罪責,沒想到見到了陳寶音。
陳寶音上前,握住她的手,還沒開口,便被她手上的粗糙驚住了,頓時一驚。
“不礙事。”霍氏迅速抽回手。
陳寶音回神,重新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我向皇后娘娘求了恩典,皇上願意網開一面,您,您跟我走。”
“什麽?”霍氏驚道,隨即皺起眉頭,“此是何意?”
陳寶音壓低聲音解釋:“罪婦霍氏在牢中暴病而亡,您只是街頭尋常婦人。”
霍氏多精明的人,隻一瞬間就懂了。驚愕,訝異,不敢相信,可笑,欣慰等情緒在她眼底閃過。最終,變為平和。
她握著養女的手,緩聲說道:“我不走。勞你費心了。”
眼淚差點就忍不住,陳寶音忍不住要揚聲喊起來,但還記得此地是刑部大牢,她忍著淚道:“為何?您為何如此?”
霍氏道:“我不怕死。但我要死得光明正大,死得其所。”
她便是死,也不肯做一個隱姓埋名,尋常的老婦。
陳寶音終於忍不住了,她哭著捶她:“您幹什麽呀!能活著,為何要死?”
霍氏被她捶在肩膀上,新奇的體驗,令她不禁撲哧笑出來。不過,這跟坐牢比起來,還遠遠稱不上新奇。
她目光變得柔軟下來,摸了摸養女發青的額頭,將她耳邊碎發往後掖了掖,說道:“你為了見我,受了不少委屈吧?”
何止!陳寶音到處求人,委屈死了。她吸吸鼻子,說道:“您跟我走,我就沒白受這些委屈。”
霍氏輕輕歎了口氣,掙出手,往後退了兩步:“回去吧,寶音。”
陳寶音猜到她不會願意,但她不死心。
“你要氣死我!”她哭道。
霍氏卻道:“當年孫嬤嬤將你與琳琅調換,我恨她下我的臉,把你趕出府。這是我這一輩子,做過最錯的事。”
陳寶音怔怔的,看著她。
“我欠你一句道歉。”霍氏又往後退了一步,“但我不後悔將你送走,我隻後悔你走之前沒能跟你說說話。”
侯府不適合她。這個孩子,心氣兒太傲,從小就是。留她在侯府,對她也好,對琳琅也罷,都不是好事。不如送她回鄉下,平民百姓的生活苦是苦一點,但自在。
她隻後悔,當時在氣頭上,沒能見她一面,跟她說說話,好好話別。讓她懷著怨恨,滿腹傷心與委屈,什麽也沒帶走,就回到貧苦的鄉下。
“……夫人!”陳寶音忍不住叫道。她想喊她娘,但是她答應過杜金花,從此隻認她一個。
霍氏笑笑,說道:“我已經不是什麽夫人。”
說完,她臉色淡下來:“你走吧。”
轉過身,往牢房走去。
“夫人!”陳寶音在她身後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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