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比他小時候差遠了。但,讀書總比不讀書有出息。
“好好讀書,會有出息的。”他道。
孫五娘聽了,一下子眉開眼笑起來:“哎呀!謝謝顧兄弟!”忙抓了瓜子,遞給他,“吃,顧兄弟,你吃瓜子!”
家裡別的不多,就是瓜子多,一麻袋一麻袋的,隨便吃!
顧亭遠接過來:“多謝二嫂。”
今天除夕夜,杜金花把他和顧舒容都叫了過來,一起過年。
倆人沒爹娘,只有姐弟兩個,怪冷清的。想著都認識一年多了,兩個都是好孩子,又快成為親家了,杜金花便讓孩子們把他們叫過來,一塊兒過年。
顧亭遠樂意極了,立刻跟姐姐提了肉、菜、零食,來過年了。
孫五娘遞給他一把瓜子,他蹲坐在小木墩上,一粒一粒剝了,攢了一手心兒,然後一半給了顧舒容,一半給了陳寶音。
大家說著話兒,吃著瓜子、花生,還有顧亭遠提來的糖球糕餅,熱熱鬧鬧的,一直到半夜。
孩子們早就扛不住,睡著了。陳二郎懷裡抱著一個,孫五娘懷裡抱著一個。蘭蘭還在努力睜著眼皮,被錢碧荷摟在懷裡,輕輕道:“睡吧。”
守了歲,顧亭遠和顧舒容就要回去了,陳家沒有屋子給他們睡。
陳寶音送他們出門。
雪已經下了很厚,被風吹著,打著旋兒飄落,滿地都是銀光,亮堂極了。
顧舒容走在前面,陳寶音和顧亭遠落後一段,慢慢走著。
雪地裡映出兩道微弱的影子,一個粗粗的,一個圓圓的。
冬季穿得厚,顧亭遠瘦削的身量都變得粗壯了。而陳寶音,更是裹得圓滾滾的。
這一年,她又吃得豐腴了些。她本就是易胖體質,這一年家裡過得好了,顧亭遠又時不時投喂她,就圓潤起來了。
雪落在她圓潤的臉上,映出一雙漆黑明亮的眸子,像鑽石一樣閃亮,又像永不熄滅的光源。
顧亭遠終於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道:“你踢我一下。”
他輕輕說著,像是祈求,又像是撩撥。
陳寶音抿著唇,哼了一聲,手從袖筒中伸出來,快速握住他微涼的手指,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松開。
轉身飛快跑遠:“新年歡樂!”
清脆的聲音,響在雪地上空。
顧亭遠看著她的背影,輕輕握了握手指,上面余溫猶存,油然綻開笑意:“新年歡樂。”
過了這個年,婚期就快到了。很快,他就能與她做夫妻了。
美麗的雪夜,安靜清冷。顧亭遠深吸一口氣,清冽的空氣入腔,竟有著淡淡的梅香。
沒有梅,是他心裡美。面龐含笑,他舉起手,拍拍冰冷的臉,快步往前走去。
一轉眼,冰面融化,春天來到。
二月初六,終於來臨了。
天還沒亮,陳寶音就被挖出被窩,淨面,開臉,上妝。
第103章 洞房
擔任全福夫人的四嬸子, 站在她背後,為她梳頭髮。
口中念著吉祥話兒:
一梳梳到尾
二梳姑娘白發齊眉
三梳姑娘兒孫滿地
……
兩位嫂子在房間裡檢查嫁衣、腰帶、繡鞋、首飾等。
杜金花則失去了往日的利落,難得像是沒了主心骨,不知道做什麽似的, 這裡摸摸, 那裡碰碰,時不時來到陳寶音身邊, 摸摸她的頭髮。
她想給閨女梳頭, 但她算不得好命婆,隻得忍痛割愛, 把位置讓給別人。
“今兒啊,你要餓一天肚子, 水不能喝, 飯不能吃,你得忍忍。”杜金花轉來轉去,口中念念叨叨, “吃了東西, 你坐不住,這樣不好,不好的。”
陳寶音聽著, 便想扭過頭看。
但她的頭髮被四嬸子抓在手裡,腦袋固定住, 不能動, 只能用余光看過去。便見杜金花面色發灰, 看上去格外顯老, 眼下褶皺很深, 好似一晚上沒睡似的。
心頭酸了一下, 陳寶音道:“我記住了,娘。”
這話,杜金花說了好些遍了,前幾日就開始念叨。可陳寶音不覺得煩,因為她要嫁人了,往後還能聽到她念叨的時日就少了。
杜金花卻好似沒聽見似的,還在絮絮叨叨:“進了喜房後,蓋頭不能揭,要等姑爺來揭。”
陳寶音喉嚨哽住,想點頭,但腦袋根本動不了,便道:“嗯。”
錢碧荷察覺到什麽,把杜金花支走了:“娘,客人們的吃食做好沒有?您去瞧瞧。”
今日寶丫兒成親,家裡事情多,來幫忙的鄉鄰也多,需得管人家一頓飯。而這飯也不是她們婆媳來做,都沒工夫呢,讓寶丫兒的大娘和嫂子們來幫的忙。
“叫我幹啥,你不會去?”杜金花反口道。她才不想去。但沒頭沒尾的轉了兩圈之後,她口中叨叨著,還是出去了。只是,出門的時候,低頭擦了下眼角。
陳寶音沒看見,她正被兩個嫂子圍著穿嫁衣。
天漸漸亮了,熱鬧的聲音連成片,大家都在忙著陳寶音不懂得的事情,她只需要端端正正地坐在房間裡,一動不動,等待新郎官來迎娶。
放在往日,陳寶音很不樂意這樣乾坐著。但是今日,她腦子裡好像進了水,泡脹了,轉動得慢慢吞吞,又好像根本轉不動,只見人進人出,只聽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說話聲,低頭呆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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