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的仆從隔兩日就會去書鋪,問春日煎茶回信沒有。這日,終於得到回信, 且是用布包著的, 仆人掂了掂,頓時樂呵呵地回去複命了。
“好。”馮夫人拿到布包,一瞬間便判斷出手感。
沒急著拆, 讓人泡了茶,準備了點心, 才拿去涼亭裡, 屏退下人, 慢慢閱讀起來。
她一會兒哭, 一會兒大哭, 氣極了還會咬牙, 翻看到最後,淚幹了,她眉頭緩緩舒展,露出一個釋然的神情。
合上書稿,抱在懷裡,品味起來。
許久,她睜開眼睛,看著晚風吹動湖面,荷葉與清麗花枝搖曳,隻覺歲月靜好。
“哼。”她輕輕從鼻子裡發出一聲,“算他識趣。”
沒白瞎了她的二百兩銀子。
再出門交際時,馮夫人聽到有人說“江姐姐認得春日煎茶”“還提前閱讀了下部的內容”“咱們想個招兒,讓她吐露幾句”,不由得輕哼一聲。
“怎麽?”有人看過來道。
馮夫人態度散漫,搖動著團扇,表情漫不經心,但嘴角上揚:“不就是下部內容?我早就看過了。”
“什麽?不可能!”
“你怎會看過?”
眾人紛紛不信:“莫非你也認得春日煎茶?”
馮夫人輕嗤一聲,說道:“又有何難?不過是一個見錢眼開、滿身銅臭味的酸腐文人罷了。”
聽到她這話,好些人頓時皺起眉頭。
她們都是春日煎茶的讀者,很喜歡她筆下的角色。那位古靈精怪的小兔妖,她們很喜歡。有情有義的傻書生,她們也很喜歡。即將到來的孩兒,聽江妙雲說那是一對雙胞胎,她們期待極了。
“你憑什麽汙蔑人?”有人不快道。
馮夫人斜眼看過去:“誰汙蔑他了?一個鑽進錢眼裡的玩意兒,也值得我汙蔑?”
這句話就更得罪人了。
但馮夫人很快拋出一個震撼的消息:“我不過予他二百兩銀子,便答應我把書生寫死,還把手稿給我寄來。我說他下賤低劣,難道冤枉他了?”
“不可能!!”
眾人炸開了鍋,紛紛表示不信。
馮夫人輕哼一聲,好整以暇地換了個姿勢,說道:“手稿就在我府上,我騙你們做什麽?”
眾人還是不信,但馮夫人也不可能把手稿拿來給她們看——憑什麽?她花了二百兩銀子的,白白叫她們看?
“我可以告訴你們結局。”馮夫人搖動團扇,慢悠悠地道:“書生死了,兔妖與一對雙胞胎兒女過活。她兒子繼承了書生的名望,在朝為官,平步青雲。她女兒嫁與良人,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
怎麽會這樣?眾人面面相視,都感到很難受。
她們好多人都喜歡書生,雖然書生常常惹得兔妖生氣,但他並不是有心的。多是旁人算計,挑撥,從中作梗,引起說不明白的誤會。而每次,誤會都能解開的呀!
“反正我不信。”一位小姐氣得走掉了。
“我也不信。”一位小姐氣呼呼的,去找江妙雲了。
江妙雲聽說後,驚訝道:“不可能,她說的是假的!”書稿早就拿去印了,她還看過,明明是團團圓圓的美滿結局。
那位小姐頓時松了口氣,但還是道:“馮夫人說得信誓旦旦的,還說給了春日煎茶二百兩銀子,使她改了結局。”
江妙雲心裡已經有所猜測,她說道:“你等我兩日,我去信問問春日煎茶,究竟是怎麽回事。”
“好。”那位小姐得到回答,高興地走了。
當日,江妙雲駕車來到顧家。
“有人給你二百兩銀子,讓你寫死書生?”她見到陳寶音就問。
陳寶音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雖然信件是通過書鋪轉交,但書鋪那邊,包括江妙雲在內,都不會拆開信件來看。
江妙雲坐下,恰見桌上擺著一盤剛炸出鍋的金蟬,便不客氣地捏起一隻,送入口中。她在顧家時,格外放松些。
“我不僅知道。”她表情神秘,帶點說不出的意味,像是忍笑,像是解氣,“你猜猜那人是誰?”
看這樣子,陳寶音便猜道:“誰啊?跟你不合?那人可就太多了些。”
江妙雲沒好氣地白她一眼,說道:“誰跟我不合?我跟誰不合?滿京城都知道,顧狀元的妻子是個潑辣貨,吵架都驚動了皇后娘娘。”
“……”陳寶音。
提起這個,陳寶音還有些後怕。當日她見皇后慈和,不禁生出討好的心思,結果差點惹得皇后娘娘動胎氣。
“到底是誰?”她也拈起一隻金蟬,送入口中。
油炸金蟬,入口那叫一個香,不怪有人稱之為長生不老肉。吃一口,快樂得要上天。
江妙雲沒有繼續賣關子,直接道:“馮夫人。”
“誰?!”陳寶音驚得手一抖,睜大眼睛看著她。
江妙雲見狀,哈哈大笑起來,拍桌道:“沒想到吧?”
陳寶音表情複雜,何止是沒想到?如今聽到了,都不敢信。
“當真是她?”她忍不住問道。
江妙雲點點頭:“是她。到處跟人說,春日煎茶是個滿身銅臭味的酸腐書生,二百兩銀子就買斷他的脊梁骨,令人生蔑。”
“呵。”陳寶音冷笑一聲。
氣嗎?並不很氣。得知她就是春日煎茶,馮夫人才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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