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左跑。”
“轉過身。”
“換回來。”
“倒著跑。”
等到顧亭遠跑得氣喘籲籲,腳步聲不再連貫,開始踉踉蹌蹌,才嘴角一彎:“上來吧。”
“多謝娘子手下留情。”顧亭遠拱了拱手,才拿帕子擦了擦汗,在桌邊倒了杯溫水。
陳寶音聽著他喝,也覺有些口渴,於是道:“給我倒一杯來。”
“是。”顧亭遠倒了杯水,端到床邊。
陳寶音坐起來,要接過杯子,但他將杯子舉起,聲音低啞:“水有些涼了。”
“涼不了。”陳寶音道,伸手去夠杯子。
他們睡前會準備一壺熱水,夜裡口渴了飲用。但這會兒半夜了,水一定不熱了,但還是溫的。
“真的涼了,我不騙你。”顧亭遠仗著手長,把杯子舉得高高的,“我……”
他低聲說了句什麽。
陳寶音沒聽清,正要張口問,忽然他仰頭喝了一口,隨即低下頭來。
“顧嗚嗚嗚——”
她終於知道他剛才說的什麽了。他說,我含熱了喂你。
“顧亭遠,你不要臉!”喝完一杯水,陳寶音氣得臉都熱了,十指成爪,對準他當胸撓過去。
顧亭遠將杯子一扔,單手摟過她,往床裡面滾去。
……
“你好了沒有?”
“你快點!”
……
次日清晨。
桌上擺著白粥,豆腐包子,鹹菜絲,茶葉蛋,熱氣騰騰,噴香撲鼻。
顧舒容看看左邊,又看看對面,來回打量幾遍後,她說道:“你們吵架了?”
“沒有。”兩人異口同聲。
顧舒容挑了挑眉,看著兩人。
就連埋頭喝粥的蘭蘭,都抬起頭來,視線在小姑姑和小姑父的臉上掠過。
但她是個孩子,她什麽也不懂,低下頭繼續喝粥。
“有!”陳寶音狠狠看了一眼旁邊。臭男人,好意思說沒有?她偏要戳穿他。
顧亭遠一臉震驚,好似沒想到她會如此說。昨天晚上,她枕在他臂彎裡睡去時,可不是這樣說的。
他眼睛裡流露出些許委屈,但天亮了,陳寶音又是那個清明警醒的陳寶音了,她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他,低頭吃早飯。
見狀,顧舒容皺起眉,說道:“阿遠,你怎麽又惹寶音生氣?”
“我錯了。”顧亭遠垂頭,臉上懊惱。這事的確怪他,是他沉不住氣,沒想清楚,做出叫人誤會的舉動。
顧舒容把筷子一拍,提聲道:“知道錯了,就不要再犯!寶音是多好的姑娘,你惹她生氣,你虧心不虧心?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顧亭遠回答道。
“噗嗤!”兩聲噴笑,分別來自陳寶音和蘭蘭。
顧舒容也想笑,眼角抽動著,但是顧亭遠抬起臉來,衝她討好地笑:“姐姐,你看我和黃豆金橘長得像不?”
這下顧舒容也繃不住了,一拍桌子,說道:“你正經點!別以為這樣就能糊弄過去!”見弟弟還在吃著,一把奪過他手裡的半個包子,無情說道:“不許吃了!去上差吧!”
“……”顧亭遠。
他早飯吃了一半都不到,就不許他吃了?
扭頭看看外面,冷風呼呼的,刮得院子裡的樹杈子都晃動起來,他擔心自己才走到翰林院,就要餓得肚子咕咕響。
偏偏陳寶音還雪上加霜,眉頭一豎,說道:“把荷包交出來,不許路上買吃的!餓餓肚子,好好反省反省!”
顧亭遠聞言,大為震驚,好不委屈:“我昨晚……”
“你還說!”陳寶音擔心他亂說話,猛地拍桌子,喝道。
顧亭遠想說,他昨晚跑了半宿,半個包子補不回來。但媳婦不讓說,他隻得咽回去:“那好吧。”
將荷包解下來,放在桌上。
委屈巴巴的,起身拿上帽子,雙手抄進袖筒裡,縮起脖子,頂著風出了門。
“寶音別可憐他。”顧舒容收回視線,看向寶音道:“他裝模作樣呢。”
一個大男人,少吃幾口,餓不死。
陳寶音本來有點心軟了,聞言立刻說道:“我才沒心疼他。”低下頭,大口吃包子。
別說他昨晚出了力氣,她也是一樣!要補!
顧亭遠還沒走到翰林院,肚子就已經咕嚕嚕的。他望著街道兩旁叫賣的吃食,熱湯面,包子,饅頭,炊餅,豆花……白騰騰的熱氣,模糊了小販的臉龐,隻隱約得見熱情與吆喝。
“唉。”他搖搖頭,縮縮手,加快腳步前行。
進了翰林院。
“張大人。”
“胡大人。”
他與諸位大人見禮,最後才看向馮文炳,拱了拱手,便坐到位子上。
馮文炳與他不睦,顧亭遠從來也不假裝他們很好,更不會裝作自己胸懷寬廣、不計較從前。不睦就是不睦,馮文炳看他不順眼,他還看馮文炳不順眼呢!
“喲,什麽動靜兒?”馮文炳的眼角斜向旁側,落在顧亭遠的肚子上,譏笑道:“顧大人家中困窘至此,連早飯也吃不起了?”
咕嚕嚕的聲音,一陣接一陣,叫人忽視不得。
幾位大人朝這邊看過來,一位大人問道:“亭遠,未吃早飯?”
“慚愧。”顧亭遠朝胡大人拱拱手,“今早起得遲了,沒來得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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