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寬度?”他故意問。
“咱們這有毛細、二細、一細、一寬、二寬、韭葉,最寬的是韭葉, 如其名字, 像韭菜葉子一樣寬。”
“那就來碗毛細吧。”越細越難,在金城時,只有那種幾代傳承的老師傅才能拉出龍須般的毛細面,許崖不相信飯堂能做出來。
他可是聽說過, 早午飯的主廚是一位十□□的姑娘,年紀還不如他大呢。
點完菜,梅花去了後廚,那兒藺荷已經忙活了一早上, 隻覺得兩條胳膊已經不是自己的。
她雖身穿到古代,但年紀卻莫名小了幾歲,以前練出來的肌肉也軟軟趴下去,導致耐力少了許多。
還是趕快把人手給交出來吧!
不過人手也不能隨便選,既要保證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宋大山,也要保證這人至少幾年內都跟著自己,而不是一學成便跳槽離開。
說實話,甲組的人,思來想去都不太合適,可除了他們,藺荷身邊也沒有其他人。
正想著,梅花走了進來:“藺廚,有一位客人要吃毛細拉麵。”
藺荷收回思緒,投入新一輪拉麵。
毛細面是拉麵裡面最細的一種,需要反覆拉扯數十次,最後達到類似於龍須的程度 。
梅花在一旁看著都提心吊膽,那面條越來越細,越來越細,每次她都覺得要斷了,可藺荷卻總能繼續折過來再拉。
等拉完後,梅花才發覺,自己這半天居然沒有喘氣!
她趕緊大口大口呼吸,憋紅的臉蛋比灶台裡的都要明豔。
藺廚可真厲害啊。
*****
再說前面,許崖一邊喝茶一邊等待。
等待的過程有些漫長,為此飯堂的丫頭還過來和他嘮嗑,並特意給他一碟酒鬼花生吃著玩。
許崖念叨著這個名字,微微蹙了下眉頭,他覺得這名字不雅,喝酒誤事,難道這酒鬼花生裡面也摻了酒?
他湊近了聞,並沒有聞到酒的味兒,反而有股油炸的香味。
花生被搓掉了皮衣,顏色鮮黃金橙,試探著吃一顆,酥麻辣的反饋一同傳遞回來,味蕾欣然接受,使得許崖打了個激靈。
“咦。”
他詫異盯著半顆花生米看,這居然是餐前吃著玩的零食?
依他看,即便是當做正點,就著大米饅頭,也能吃得很香呢!
當然,辣味用的茱萸,在辣椒沒有大規模培育出來之前,藺荷不打算再用那點兒辣椒,最多給自己開小桌的時候用點兒,而且上次特意用辣椒給陸史虞做了一碗牛肉面,已經算下了血本!
而酒鬼花生,因為裡面放了七八種配料,炒出來的花生香味獨特,口感酥脆,回味無窮,許崖不自覺吃了好幾顆,待反應過來時,忍不住輕嗤:是他夜郎自大了。
聽著“酒鬼”的名字便想當然是用酒做的,覺得名字不雅,便心生輕蔑之心,另一方面何不說明他本身目光短淺、坐井觀天。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當身處低谷,長時間得不到正面反饋,就會逐漸鑽牛角尖,情緒會一次一次地往下沉,仿佛這個世界失去色彩,而他本身也無力改變。
有一瞬間,許崖的腦海中跳出一個念頭,放棄吧,不行的。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像蠱蟲一樣,佔據了他全部心神,一點兒細小的火苗,被風一吹,瞬間燎原千裡。
他甚至開始排算最後需要做的幾件事情,齋舍的包裹裡還有三兩銀子,是來京抄書得的報酬,上日司業發的甜點還有剩余,雖然很好吃,但他這種人吃了也是浪費,不如留給任衫。
想到任衫,又想起之前任衫嘲諷他的話,曾幾何時,他和任衫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他討厭對方說話不過腦子,又討厭心思過分敏感的自己……算了,任衫家世比自己好,應該不在意幾個甜點。
就這樣亂七八糟地想著,整個人低沉地躲在角落,行人過往匆匆,沒有人在意,直到許崖聞到一股熟悉的牛肉香。
是什麽?
記憶被戳開了一點兒小縫隙,遠在的金城純樸家人露出笑臉,破舊逼仄的宅落,年僅八歲的小妹扎著馬尾辮,著急地朝他招手:“哥哥快點,今天娘準許我們去吃牛肉拉麵了!”
“公子,您點的牛肉拉麵好了,這是茱萸油和香醋,口味刺激,您可以根據需要自行添加。”
梅花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放到許崖面前,水蒸氣嫋嫋上升,遮住了許崖濕濡的雙眼。
他幾乎是顫抖的拿起筷子。
拉麵的寬細全憑廚子手藝,他有幸吃過一次,是金城一位五十高齡的拉麵傳人拉的面,細如纖枝,一筷子夾起,仿若瀑布飛流直下,線條極美,而且不會輕易斷掉。
可眼前的這碗毛細拉麵居然更勝於一籌,潛龍在池,龍須飄搖,一圈一圈卷成圓形。
許崖落入低谷的情緒稍微抬了下頭。
內心忽然湧起一陣,迫切想知道它的味道的衝動,筷子高高揚起,挑起時激起幾滴湯汁,落在桌子上。
許崖沒有在意,毛細拉麵足夠細,所以顯得光滑而入味,只需咀嚼幾下便能咽下去,非常利於消化。
牛肉也舍得放料,表面堆著厚厚的一層。許崖家境貧寒,能吃到肉的機會不多,所以他每次都格外珍惜。
薄如樹葉的牛肉片用鹽醃製,所以鹹淡適宜,牛肉比起羊肉,膻味要輕,搭配面條最為適宜,許崖一口面一口肉,吃的格外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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