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高瞻在賓館裡等了他兩天,沒等到他的消息。才終於確認,王熠飛就這樣拋棄了他。
當時的那種寂靜似乎彌漫到了車內。
何川舟目光遊離地看著車窗外,說:“他不是那個意思,他一直想跟你道歉……可能又害怕跟你和解,到時候讓你再傷一次心。”
“我知道。”王高瞻點頭,輕聲說,“可是我真的怕他會去找韓松山。”
王高瞻跟鄭顯文認識,其實是在更早以前。
兩人都在A市南區的監獄裡服過刑。平時不常見面,也沒有過交談。真正熟悉起來,是在這件事之後。
第61章 歧路61
當時王高瞻也不明白自己要做什麽, 他鬼使神差地去了韓松山的公司門口蹲守,可惜連著幾天都沒見到人。
他一個人站在街邊, 看著行色匆匆結伴奔走的路人, 腦海裡想著的是王熠飛此刻又在哪道洶湧的人潮中背著包流浪。
那幾天的時間裡,他宛如失魂落魄,不停回顧在賓館裡的那段對話, 思考自己是說錯了哪一句,觸動到王熠飛的痛點,才叫他驟然翻臉。
可惜十七年的隔閡讓他無法了解自己的兒子,就像他苦思冥想,也無法回答王熠飛當天留下的疑問一樣。
這世上本來就有諸多的不公平。人非要找個答案, 而這世界沒有為這個問題準備答案, 那麽刨根究底又能得到些什麽呢?
王高瞻悟不出來。
他只知道, 人在身處不幸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尋找自己的錯誤。
他覺得他跟兒子之間的裂痕就如同這個無解的問題, 是一場因韓松山的存在而催生出的自我折磨。
韓松山不消失, 王熠飛永遠不能釋懷。
三四天后, 王高瞻在韓松山的公司門口看見一個肖似對方身影的男人。
他下意識朝馬路對面奔了過去, 視線裡只有烈得晃眼的太陽和影影綽綽的人影, 空茫得仿佛在做夢一般。直到一隻手拽住他的後衣領, 猛地將他從那陣眩暈的感覺中扯了回來。
下一刻,汽車呼嘯著從他鼻尖二十公分的距離疾馳而過。司機猛踩刹車,驟停的輪胎在地面劃拉出一道黑色劃痕。
刺耳的鳴笛聲後, 司機從車窗裡探出頭來,指著他破口大罵道:“你有病啊!不看路啊?你想幹什麽!”
王高瞻仍是渾渾噩噩的, 呆愣愣地杵在原地, 身後鄭顯文已經扯著嗓子與他對噴:“橫什麽橫?車開那麽快是要飛啊?什麽東西!信不信他現在就躺到地上讓你抱著他喊親爹?”
兩人互懟了幾句, 對方開車跑了, 鄭顯文意猶未盡地走回來,上下打量一眼王高瞻,問他:“王高瞻是吧?你在這兒幹什麽?怎麽跑D市來了?”
王高瞻知道他是個油腔滑調的人,沒想跟他深交,睨他一眼轉身離開。
鄭顯文卻對他來了興趣,跟在他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聊天。
“你別是在這兒等韓松山吧?怎麽你跟他還有仇啊?”
王高瞻不作理會,鄭顯文也不介意,自顧自地勸誡:“我看見你好幾次了。出獄後不找份正經工作,怎麽?憑你還想找人實行打擊報復啊?韓松山雖然滿肚子肥肉,也能一隻手掀翻了你。”
他說的好像自己是個獄警,對著意圖犯錯的囚犯苦口婆心,叫他不要重蹈覆轍。
王高瞻沿著盲道行走,一腳腳踩在黑色的線條上。
鄭顯文圍在他身邊打轉,用笑嘻嘻的表情說著有點欠揍的話:“王高瞻,你兒子呢?他是不是不管你了?也是啊,畢竟我們犯過法嘛,大部分人都要退避三舍的。”
一會兒又狀似好心地安慰他:“沒關系,我可以幫你介紹工作。別看我這樣,我朋友還挺多的,在監獄裡又認識了好些個,給你介紹介紹。大家知根知底,工作環境也不會太壓抑。”
王高瞻雖然是因為殺人進去的,但學歷高,態度好,性格溫和,在監獄裡算是各方面都比較特殊的人。
鄭顯文混得開,哪怕無意打聽,也被獄友告知過他的底細,說不要去欺負他。
鄭顯文說了半個小時,磨得嘴皮子發乾都得不到他半字回應,倒不生氣,伸手推了他一下:“你跟我說句話唄,剛才我還救了你呢。”
王高瞻終於停下腳步,進了一旁的面館。
鄭顯文跟進去,大喇喇在他對面坐下,自來熟地說:“請我吃碗面,8塊錢的肉絲面就行。”
說著立即舉手跟老板點單。
東西上來,他吃得風卷殘雲,終於沒工夫跟王高瞻廢話了,也不怕燙,不到兩分鍾,連湯帶面吃了個乾乾淨淨,隨即用手粗魯地一抹嘴,嬉皮笑臉地道:“我攢的錢全拿給我媽了。老太太走的時候身上沒留一分錢,估計恨死我。”
王高瞻聽到他這話,對他的敵意消了幾分,見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面前的碗,對他的落魄感到一絲感同身受的無奈,問道:“還吃嗎?”
“吃啊!”鄭顯文覥著臉笑道,“那我再來一碗吧。”
他又點了盤蛋炒飯,分量大,管飽一些。老板端上來時,他感激地道:“王哥,他們說的沒錯,你真是個好人。”
幾分真誠幾分虛偽,王高瞻不知道。他拿著手機去前面付了錢,兀自準備離開。
沒走出多遠,鄭顯文提著打包盒追上來,問他:“你找韓松山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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