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拓行察覺到她的視線,舉起手裡的物證,唇角掛上明顯的笑意,說:“我當時找不到,問是不是被你拿錯了,你信誓旦旦地說沒有,還說自己已經找過了。”
何川舟:“……”
周拓行今天的話題轉得又快又生硬,他連續鋪墊了兩個讓何川舟無言以對的問題之後,又一次跳轉,這次慎重許多,緩緩說道:“你昨天晚上……”
何川舟沒有接話,只是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
周拓行眸光閃了閃,唇角的肌肉輕抿,說:“刷了我的信用卡。”
何川舟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發現周拓行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山寨學校學會了一種很高明的說謊技巧。
何川舟承認了他不虧,不承認他就可以得寸進尺。
只不過這樣的技能不大光彩,局限性也極大,不適於廣泛使用,何川舟認為他可以去申請退費。
“你不記得嗎?”周拓行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要還的。”
何川舟笑著問:“真的嗎?”
“嗯。”周拓行點頭,說得煞有其事,“很多,透支了。”
他面對何川舟時好像會缺少一點勇氣,沒有辦法完全地直白、坦率。不如他一貫原則分明的行事風格。
他想要征詢一些敏感的答案,手段總是委婉的,要思索很多何川舟的想法,跟答題一樣按照概率的方式陳列出優秀、良好、絕對禁止的解。
他的判斷不一定都準確,所以他可以很謙虛地接受自己的錯誤。這讓他同時矛盾地擁有固執的特質,一旦發現身為題乾的何川舟改變了想法,不管是多麽荒誕的解題手法他都可以往上搬,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魯莽。
陳蔚然痛心疾首地跟他說,但凡他能拿出對待別人時一分的冷漠態度,都不至於那麽不值錢。
周拓行不大認同。
他覺得自己還是矜持的,他也會生氣。
如果何川舟這次不回答他,他會生氣。
……那以後再想別的辦法。
“沒錢。”何川舟覺得很有趣,面不改色地說,“一分都沒有。家裡有什麽東西你拿去抵債吧。”
周拓行皺眉,顯然無法接受她的無賴,正要開口,何川舟的手機又響起來。她掃一眼來電人,接通後朝周拓行打了個“稍等”手勢,穿上鞋子匆匆往外走去。
馮局今天來得很早。
她一把年紀愁得睡不著覺。何川舟進她辦公室時,她正站在窗前來來回回地打轉。等黃哥跟著一起進來,關上門,她才坐回到自己的辦公位上。接過何川舟遞來的報告,沒看,讓兩人先上網搜一搜關鍵詞。
經過一晚上的發酵,在某些極端言論的挑唆下,事件熱度以比預測快得多的速度在增長。各大社交軟件上都有了相關討論。看來韓松山為這次的輿論投入了不少金錢。
他有很敏銳的時政嗅覺,擅長渾水摸魚,眾人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哪些是他的手筆,哪些不是。
現在相關詞條下,罵何旭的,罵何川舟的,罵分局的都有。還有上升罵體制罵整個公安系統的。
更有人憂心忡忡,覺得何川舟只是一個分局的中隊長,竟然連光逸這種大企業的老板都可以拿捏得住,換做普通人應該怎麽辦?
警察如果為了利益向記者兜售知名人士的隱私又應該怎麽辦?
“陶先勇的事不管是不是真,這個女警的問題十分嚴重是板上釘釘的吧?”
“我是A市人,我記得這個叫何川舟的刑警之前就有過暴力執法的先例。”
“因為跟自己有仇,所以對死者毫無同理心,不管什麽陳芝麻爛谷子的黑歷史都挖出來曝光對嗎?配做警察嗎?”
馮局挑著給他們念了幾條,大早上聽得人血壓狂飆。
黃哥頭疼地叫停:“夠了、夠了,馮局,我們馬上處理。我保證!”
馮局臉上的每一道皺紋走向都寫著“愁”字,她揉了揉額側,抬起下巴問何川舟:“你的家庭住址被曝光了沒有?”
“還沒有。”何川舟說,“昨天也沒什麽動靜。”
黃哥碰了下她的手臂,提醒說:“這些人不懷好意,可以的話你先暫時換個地方住。”
何川舟覺得不至於,不過沒反駁他的好意。
“最源頭的視頻已經被博主刪除了,但是有很多營銷號跟普通網友轉發過,暫時沒有辦法處理。抖音上最熱的視頻點讚量都超過30萬了,我們不能強行壓製輿論。現在不讓網友討論。到時候可能又出現更惡劣的猜測。”馮局面色凝重,右手敲擊著桌面,“咱們分局難得上一次熱門,卻是因為這樣惡劣的原因,必須要盡快給出正當合理的解釋!”
黃哥頻頻點頭表示明白,幽怨地附和道:“網友怎麽就對這種未加證實的新聞那麽感興趣呢?”
他見何川舟還在看,直接按下她的手,搖了搖頭,跟馮局說:“我是負責人,反正我在陶先勇的調查上是絕對公平公正的。幾度秋涼那篇文章裡的信息,是他自己聯系證人得到的情報,跟我們沒關系。袁靈芸自己也是受害人,她有權講述自己的經歷,我們不能強行要求她保持沉默吧?”
馮局身體前傾,問他:“你跟我說這個有用嗎?”
黃哥滿臉無辜地道:“那您跟我們說這個也沒用啊,又不是我們的錯。”
馮局被噎得很難受。何川舟說:“陶睿明昨天被帶去派出所了。如果他能出面澄清的話,局勢應該能很快得到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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