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尚未大婚,他們便已經查過容舒的底細,承安侯府裡頭的那些老黃歷也是知曉的。
承安侯寵妾滅妻,妻子還未嫁入侯府呢,他便在外頭養起了外室。
後來新皇大赦天下,裴家得以平凡後,又堂而皇之地將人帶入府裡,眼珠子一般寵著。
聽說今兒竟然還想讓妾室與主母一同列席就宴,簡直是聞所未聞,但凡講究些的人家,都不會如此尊卑不分。
誠然,裴韻是忠臣之後,經歷也令人唏噓。
隻她選擇了做妾,便應當知曉在禮法上,妻便是妻,妾便是妾,尊卑已定。
常吉在這廂嗟歎,那廂顧長晉卻垂眸看手裡的公文,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常吉見他看得認真,心知主子對少夫人的事並不關心,隻好乖乖閉了嘴。
前頭正在駕車的橫平輕扯韁繩,馬車穩穩減了速,駛入長安街最繁華的路段。
雖是晌午,可這裡依舊人聲鼎沸。
路上幾個挑擔的貨郎見到侯府的馬車,彼此打了個眼色,其中一個貨郎從一邊的籮筐裡掏出弓箭,一甩擔子便往車窗射了一箭。
那貨郎射箭的姿勢一看便知是練家子。
橫平高揚起馬韁,爆喝一聲——
“有埋伏!”
車身驟然一頓,那箭自窗縫射入,“咻”一聲扎入顧長晉左肩,鮮血瞬間便濕了肩頭的衣裳。
“把文書帶走,去順天府叫人來,我與橫平能撐半個時辰。”顧長晉冷著聲吩咐。
三人也不是頭一回遇險了,早已培養了十足的默契。顧長晉的話剛落下,常吉便從窗口一躍而出,身子幾個騰躍,很快便消失在人群裡。
常吉剛離去,前頭猛地衝出一匹瘋馬,“嘭”地撞向馬車。
晃蕩的車廂裡,顧長晉折斷肩上的箭矢,正要就勢翻出馬車,忽然眼前一花,一道纖細窈窕的身影衝他撲了過來。
“顧長晉,小心——”
神情慌張的少女才將將碰到他,便倏地消散。
快得如同掠過樹梢的一縷風。
顧長晉擰眉。
方才那幕,是幻覺?
第10章
清蘅院。
日頭正盛,風裡夾雜著幾絲燥熱。
沈氏醒來後不見容舒,聽底下的人說起,才知曉她去了秋韻堂。略一思忖,便知她這閨女是為了何事去的秋韻堂。
周嬤嬤端著藥進來,對沈氏道:“夫人,安神藥煎好了,快趁熱喝罷。”
沈氏接過藥,道:“嬤嬤可是同昭昭說了莊子的事?”
周嬤嬤立馬跪下,老老實實請罪:“是老奴同大姑娘說的,老奴實在是不忿老夫人的行徑,這才碎了嘴,請夫人責罰。”
沈氏看著鬢發斑白的周嬤嬤,心底幽幽歎了聲。周嬤嬤是她的乳娘,她從牙牙學語的小嬰孩到嫁做人婦為人母,都是周嬤嬤陪伴著的。
周嬤嬤待她的至誠之心,她怎能不明白?
“嬤嬤快起罷,莊子的事說了便說了,總歸昭昭也長大了,有些事不必瞞她。”
“夫人放心,那樁事老奴半個字都不曾同大姑娘提及。”周嬤嬤說到這,聲音微哽了哽,“夫人當真不多考慮幾日,那畢竟——”
“嬤嬤,”沈氏打斷周嬤嬤,斬釘截鐵道:“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再勸。”
話說到一半,兩個在外院任差的仆婦火急火燎地跑進廊下,邊敲門邊大聲道:“夫人,出事了!姑爺在長安街受傷了!”
……
顧長晉受傷一事,容舒剛踏入清蘅院的月洞門,便聽盈雀說了。
“聽說是有逃犯跑到了長安街作亂,這才讓姑爺受了傷!姑娘,您看,我們要不要現下就回去?”
聽到顧長晉受傷,容舒心裡也是一驚,手裡的團扇差點兒握不穩。
前世分明是出發來侯府時出的事,怎地半日過去了,還是逃不過這樁飛來橫禍?
不對。
容舒腦海裡猛然竄出個念頭,她看向盈雀。
“今晨長安街可有出什麽亂子?”
“沒有啊姑娘,”盈雀一頭霧水道:“長安街今日只出了一場亂子,就在半個時辰前。”
容舒眼睫一顫。
前世東城兵馬司和順天府在那場混亂裡足足逮捕了二十多人,其中就有三名北鎮撫司的逃犯。
說起來,當時長安街裡不僅有尋頭百姓,還有不少東廠的番子在。
那些番子口口聲聲說是在捉拿逃犯,但實際上,他們應當不是在捉拿逃犯,而是想趁亂殺了顧長晉。
難怪當時顧長晉一離開馬車,車廂裡頓時就風平浪靜起來。這是因為顧長晉拿自己做靶頭,將人給引走了。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場混亂還有那些人全都是衝他來的。
正想著,沈氏已經匆匆行了出來。
“你現下就回去梧桐巷,允直既受傷了,你這當妻子的自然要守在他身邊。”沈氏說著,又吩咐周嬤嬤,“去我的庫房裡,將那幾支百年人參挑出來,讓大姑娘一塊兒帶回去。”
容舒遲疑著沒應話。
她這趟回來是準備住個三五日才走的。
誠然,理智上她的確是該回去顧府,可她實在是舍不得阿娘。
前世顧長晉帶著她這麽個累贅,依舊能從那場□□裡脫險,醒來後還能硬撐著進宮覲見皇上。這一次少了她,想來受的傷會比前世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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