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輕輕頷首:“這只是我的猜測,前世我被送來四時苑之時,這案子已經定讞,陳梅與錢大的婚約無效,陳梅最後是以傷人罪定的罪。”
錢大未死,只要這樁親事無效,陳梅便沒有殺夫,也不必被斬首了。婚約既然無效,隻可能是陳梅的母親的確就像她說的那樣,並未死。
顧長晉沉吟半晌。
本該在嘉佑二十三年才發生的案子,提前到現在發生,說明這樁案子是人為的。
蕭馥派聞溪去肅州尋人,定然就是為了尋這位丁娘子。大抵是遍尋不著,又恰巧知曉丁娘子還有一個女兒,便想用這法子逼丁娘子自己現身。
若不然,一個窮困潦倒的老光棍何以能一下子拿出數十兩銀子求娶陳梅?
隻這丁娘子是誰?為何蕭馥一定要找到她?
還有聞溪,玄策說是官府的人將她接走,會是誰?
“我先送你回去。”顧長晉望著容舒,“容家的事……”
他本是想問要不要他來處理,然而對上那姑娘的眸子,這話忽又變成——
“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我會將一隊金吾衛交給常吉。”
讓她放手去處理承安侯府的事,是支持她與容家做個了結,將金吾衛交給常吉,是為了護她。
容舒低眸看著燈色昏黃的燈籠,輕輕道了聲謝。
馬車踩著夜色行在官道,回到宛平縣的客棧時,子時已過半。
盈雀、盈月張羅著給她梳洗,收拾停當後,容舒來到窗邊,掀開簾子,見外頭的馬車已經不見了蹤影,方悄悄松了口氣。
夜裡在榻上,她卻久久不能入眠。
好不容易睡下了,一個又一個支離破碎的夢紛遝而至。
翌日一早,常吉過來給她回稟邱石楊的事,見她眼下兩團烏青,忖了忖,便道:“姑娘可要再歇一會?總歸這些事也不急著這會同您說。”
“不礙事。”容舒目光掃過常吉皺巴巴的衣裳和身上的血跡,問道:“邱石楊可是招了?”
“那廝是塊硬骨頭,屬下費了些功夫方套出一些話來。”常吉將一張寫滿字的紙遞給容舒,道:“再耗幾日,大抵就能讓他將全部秘密吐出來。”
容舒仔細看完,頷首道:“國子監旬日休假,下月初的旬日,我們便回承安侯府。”
今歲上京的初雪來得格外早,十一月十日,便已經下過兩場雪了。
坤寧宮的宮婢一早便起來掃雪,還有人搬來椅子,拿著個綁著棉布的竹梆敲簷下將將結成團的冰棱。
許鸝兒從司樂司過來,見宮人們忙忙碌碌的,笑著見禮後便在廊下安靜等著。
坤寧宮的人都知曉皇后娘娘喜歡許女史,是以見到許鸝兒一大早就來,也不驚訝,笑著讓人給她送來手爐。
許鸝兒等了片刻,桂嬤嬤便出來同她道:“你有心了,今兒皇后娘娘要出宮祈福去,你回去司樂司罷,這幾日你也累了。”
戚皇后這幾日總是不能安眠,朱嬤嬤便差許鸝兒過來給戚皇后唱佛曲,念佛經。她聲音兒好聽,便是念起枯燥無味的經書也要比旁人動聽許多。
戚皇后好幾回都是在她的誦經聲入夢的,也因此,桂嬤嬤看許鸝兒是一日比一日順眼。
許鸝兒聞言,攏了攏手爐,便柔聲道:“鸝兒一點兒也不累,能伺候皇后娘娘是鸝兒的福氣,若不是皇后娘娘,鸝兒這會早就成了一抔黃土了。”
她的那些過往這宮裡的人都知曉,桂嬤嬤笑道:“那也得你是個好姑娘,皇后娘娘才會開恩宣你入宮做女史。”
許鸝兒莞爾道:“皇后娘娘今兒出宮祈福,嬤嬤不若讓鸝兒陪著罷。娘娘路上悶了,還能有鸝兒給她唱個小曲解悶。”
桂嬤嬤心神一動,這趟出宮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三個時辰,娘娘昨個夜裡一日未眠,有許鸝兒在,一會在馬車裡興許能睡上片刻。
總歸到了大慈恩寺,將許鸝兒留在馬車裡等著便是。
皇后出行,少不得要將打點出行要用的一應用物。
一個時辰後,幾輛掛著琉璃羊角燈的華貴馬車慢悠悠駛出宮門。
許鸝兒跪坐在車廂裡的絨毯,與桂嬤嬤一同伺候戚皇后。
城門處的守衛早就得了宮裡的話,將城門清理得乾乾淨淨的,生怕擋了戚皇后乘坐的馬車。
馬車過城門時,戚皇后掀開明黃色的車簾子往外看了眼,便見對面一列正要進城的馬車整齊安靜地在侯在一側。
馬蹄“嘚嘚”而行,戚皇后正要放下車簾,對面一輛綠篷馬車忽然車牖一開,露出一張色若初桃的臉。
那姑娘望了過來,一雙桃花眸如春潮含水,又如寒星藏輝,竟叫戚甄覺著格外熟悉。
細雪簌簌而落,不過片刻功夫,兩輛馬車交錯而過。
戚皇后松開手,方才那一瞬,也不知為何,她的心猛地跳了下。
“娘娘,可是外頭風太大了?老奴不若再添個炭盆罷。”桂嬤嬤上前闔起車牖,問道。
戚皇后擺擺手,好笑道:“不過一點冷風,本宮哪兒有那般嬌弱了?”
接過許鸝兒遞來的果子茶,戚皇后長長籲出一口氣,一想到馬上便要見到那孩子了,先前那點異樣很快便擱置下來。
宮裡的馬車一輛輛駛出城門後,排著城外準備進城的馬車方才緩緩動了起來。
容舒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了,初時還不知為何城門的守衛不放人,常吉下去打聽,方知曉是宮裡有貴人要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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