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張媽媽給她下毒後,盈雀氣得破口大罵,罵完又與盈月一起“啪嗒”“啪嗒”地掉眼淚,心疼極了自家姑娘。
姑娘與張媽媽的感情那般好,親手刺傷張媽媽時,她心裡得多難受?真恨她們二人不在揚州,盈雀寧願是她動手刺傷張媽媽,也不願意是姑娘,她實在不想姑娘一輩子都覺著愧疚。
容舒好一陣勸,再三保證她已經無事了,這才將二人的眼淚勸住。
兩人蔫了一日,今兒才又終於恢復如常。
洗漱停當後,盈月給容舒搽香膏,手擦過她脖頸時,不小心勾到她脖頸處的一條紅繩,扯出裡頭一個小指大小的玉佛珠子。
“姑娘這繩子都褪色了,可要奴婢給您再搓一條?”
這玉墜子通體潔白,晶瑩剔透,小小一個竟然雕刻著六張佛面,可謂是巧奪天工。
容舒垂眸望著那玉墜子。
這玉墜子從她有記憶時便戴在身上了,掛這玉墜子的紅繩子還是張媽媽親自給她搓的,不知不覺都已經戴了十多年。
前世她為了查侯府的事,四處奔走打點關系,將自個兒的嫁妝耗得一乾二淨。
最後一次去大理寺獄見阿娘時,那獄卒嫌她遞過去的荷包太輕,不肯通融。她不得已將這玉墜子取下,塞入那看門的獄卒手裡,這才順順利利見了阿娘一面。
蔥白細指摩挲著那顆光滑剔透的玉珠子,容舒慣來是個念舊的人,隻這一次,她卻淡淡道:“再重新給我搓一條紅繩罷,這條到底是舊了。”
這一世,她不會再讓阿娘落入大理寺獄,這玉墜子也會好好地留在她這,而從前的舊繩卻不必再留了。
第79章
翌日一早,常吉帶著十數個暗樁化身成一隊商旅緩慢地行走在官道裡,容舒頭戴著襆頭,著一身天青色直裰,隱身在這隊商旅中。
朱氏莊子裡的莊頭姓邱名石楊,生得五大三高,行走時颯颯帶風,儼然便是一行伍中人,此人心細如發,行事謹慎,架著一輛牛車在官道上左拐右竄,方悄悄地往一處尼姑庵去。
這尼姑庵就在宛平縣去往上京的路上,位置偏僻,香火不旺,今兒更是見不著半個香客。
邱石楊將牛車停在寺廟門口,抬頭望了眼刻著“蓮福寺”三個燙金大字的匾額,隨即往左右一瞥,方用扁擔挑著兩大筐時令蔬果健步走進寺裡,好半晌都不曾出來。
蓮福寺附近有一處供商旅歇腳的茶寮,茶寮掌櫃聽令於常吉,一早便給容舒安排了一處視野寬闊的廂房。
容舒立在窗邊,掀開竹篾簾,目光一瞬不錯地盯著對面的官道。若是有人要去蓮福寺,必然會經過那官道。
隻這會他們等了快一個時辰,除了邱莊頭的牛車,便再無旁的車馬經過。
等了好半天皆不見人影,落煙忍不住道:“姑娘,今兒那邱莊頭會不會只是單純地去那蓮福寺送東西?”
“再等一會。”容舒輕輕放下篾簾,回想起大伯母每次出門歸來時那一身淡淡的檀香,道:“辰時出發,從承安侯府出門,便是一路順暢無阻,到這裡至少也要兩個時辰,約莫半個時辰,就該有人來了。”
正如容舒所料,小半個時辰後,一輛半新半舊的青篷馬車從上京的方向“嘚嘚”行來,經過茶寮後,馬頭一轉,便往蓮福寺去了。
容舒望著那輛熟悉的馬車,慢慢抿直了唇。
青篷馬車裡,朱氏正靠著車壁閉目養神,她的身旁放著個木籃,籃子裡放著一摞手抄經。
馬車停在蓮福寺門口,朱氏睜眼,掀開車簾子朝外望了一眼,見外頭一輛牛車停在樹下,便提起木籃,下車往裡頭去。
蓮福寺的住持一見著她,便道:“阿彌陀佛,夫人請隨貧尼來。”
二人穿過佛堂,走過一條彎彎繞繞的小徑,方在一間獨立的小靜室停下。
“夫人進去罷,那人在裡頭侯著了。”
“有勞住持了。”
這蓮福寺與尋常的尼姑庵不同,乃專門收留走投無路的女子而設的。這些形形色色的女子皆是苦命人,有被逐出家門的大家閨秀,也有看破紅塵,一心要遁入空門的青樓女子。
當年諸藩王領兵圍攻上京之時,地處上京郊外的蓮福寺遭了大難,寺裡早已落發為尼的苦命女子紛紛出逃,正好得前來探查軍情的容珺所救。後來嘉佑帝入京,朱氏親自將那些女子送回了蓮福寺,如今的住持便是當時被救下的女子之一。
這小靜室裡供奉的便是容珺的靈牌。
朱氏推門入內,將新作的手抄經放在那靈牌前頭,淨手上香,祭拜完畢後方挑開一邊的簾子,走了進去。
原來隔著簾子,這靜室裡頭還有一間逼仄的用來放雜物的側屋。
邱石楊站起身,拱手行禮,恭敬道:“大夫人。”
朱氏淡淡“嗯”了聲,清秀的面龐被這滿室的昏暗裡氤氳出一絲陰沉。
“二爺還有沈治那頭可有消息遞來?戚家落敗,二皇子蕭譽被圈禁,就連刑家也被皇帝摘掉幾頂烏紗帽,逼得刑首輔不得不稱病在家。我們所謀之事可還能成?”
朱氏說到這,多年來禮佛培養出來的耐心幾乎告罄。
邱石楊是老二的人,多年前老二在青州任職之時,便同沈治結盟,投靠了二皇子。這些年來,沈治從揚州送來的銀子皆是送到邱石楊這裡,再借由她的手,送到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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