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著漕運便利,各地的鹽商都跑來江浙淮的鹽場提鹽,導致此處的鹽不敷支取,而旁的地卻又存鹽壅滯。朝廷一直鼓勵鹽商去福建、遼東提鹽,以緩解江浙的鹽缺。你舅舅是領頭往外跑的鹽商,為此得了不少讚譽。”
一切都如此合情合理,竟尋不出半點可疑之處。
容舒隻覺疑雲重重,捏著油紙袋的指不由泛了白。
顧長晉半垂的眸子在她削蔥似的指定了定,須臾,他掀眸看著她道:“目前的線索的確查不出什麽,但你放心,我會繼續查。”
容舒也知曉這事急不得。
眼下至少還有兩年時間,便是沈家、容家當真逃不過這一劫,她也給自己和阿娘留了退路。
想到顧長晉在百忙之中還要替她查沈治,容舒一時既感激又愧疚。若沈治與廖繞有勾結,他查沈治倒也是順手而為,可若是沒有,那就成了耽誤功夫的事兒了。
“大人還有廖繞與潘貢士的案子要查,既然沈家與廖繞之事無關,大人便不必再查了。”
容舒當真不想他分神,如今廖繞的事還有海寇偷襲揚州的事更加重要。
想了想便道:“海寇一入秋便要登岸燒殺搶掠,揚州富庶,自來是那些海賊的目標。此事還望大人同守備都司的將軍們做好準備,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這是她第二回 同他強調入了秋便要防備海寇襲擊的事了。
顧長晉微一頓,直直望入她的眼,那雙盛著月色的清澈的眸子藏不住半點兒心思,有著明晃晃的擔憂。
他輕輕頷首,聲嗓似安撫又似保證:“我已見過梁將軍,中元節一過,守備都司的將領們會提前進入戒嚴狀態。揚州,我們會守住。”
提到“中元節”,顧長晉心神一動,忽然想起這姑娘的生辰便是在中元節。
“容舒,”他喚著她的名兒,低沉的聲音在燥熱的夏夜裡似泉水般緩緩流淌,“今歲的生辰,你要如何過?”
第52章
“容舒,今歲的生辰,你要如何過?”
夏蟲啾啾。
顧長晉這話一落,院子裡便靜了靜,連樹上的蟲鳴都仿佛消停了些。
落煙面色微變,慣來沒甚表情的橫平也驚詫了一瞬。
二人對視一眼,又默默移開了目光。
容舒更是有些納罕,叫顧長晉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給弄懵了。
“大人知曉我的生辰?”
“嗯,七月十五。”
二人議親本就要對庚帖,隻那時顧長晉尚且不知兩家正在議親,自是不知曉她的生辰是何年何月何日。
還是後來調查她的事時方知曉的。
這姑娘出生在嘉佑二年的中元節,正是因著她出生在這樣一個稱不上吉祥的日子,方才會招了容老夫人的厭惡。
顧長晉不信鬼神,也不信那些說她生來不祥的傳聞。
隻他們成親的時間太短,說的話也太少,他甚至不知曉她從前會不會過生辰,又是如何過的。
在侯府之時,有她娘在,大抵是年年都會給她過生辰。那在揚州呢,沈治日日忙得不見人影,可有人給她過生辰?
他想知道她是如何過生辰的。
若是可以,也想親自給她過生辰。
誠然,眼下這情形的確不是個能安安心心暢暢快快慶祝生辰的好時機。
可是不能大辦,至少能一同吃碗長壽面。
就像從前在山裡,父親給阿娘慶生一樣。
一碗面,三兩小菜,幾杯酒,便好。
他想像父親給阿娘慶生一樣地給她過生辰。
這感覺來得格外強烈,以致於他問出那句話後,安分了許久的心竟怦怦直跳。
容舒看了他一眼,頷首道:“過的。在上京阿娘會給我過,在揚州,郭姨、拾義叔還有舅舅都不會忘了我的生辰。今兒郭姨還說給我安排了畫舫,說要在小秦淮河給我慶生。按慣例,舅舅若是在家,夜裡也會給我慶祝一番。”
她說著便頓了頓,遲疑道:“中元節那日,大人可是有甚吩咐?”
除了想到中元節那日他有事要勞煩她,容舒是當真想不到他貿然問起她生辰的緣由。
概因他本就不是會主動給人慶生的人。
雖然前世,他也曾給她過過一次生辰。
那是成親第二年的事了,他提前從都察院回來。
知曉她過生辰,便十分冷淡地差常吉到外頭買了兩碗長壽面回來。
雖然只是一碗長壽面,可容舒還是很開心的。
容舒過生從來只看重是和誰過,絲毫不在乎怎樣過,便是兩人分食一碗長壽面,也是極好的。
當然,若是那碗長壽面能好吃些便最好了。
她打小就是個饞嘴的,梧桐巷有不少小食肆賣的面都很美味。
那家賣梅花湯餅的鋪子便有賣長壽面。
知曉是常吉出去買,容舒還覺得十分放心。
概因常吉也是個好吃的,一個好吃的人自然知道在哪兒能買到最好吃的長壽面。
容舒那會對即將吃到長壽面充滿了期待。
然而期待越大,失望便越大。
常吉買回來的長壽面,簡直是容舒平生吃過最難吃的面。
面條沒和好,硬邦邦的,跟咬石子似的,面湯也寡淡得很。
容舒吃了一口,差點兒沒給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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